這兩年，「副業」成了大家聊天的高頻詞，「上班是白領，下班送外賣」已經成了一部分人的日常。大家都想讓荷包鼓一點、再鼓一點。

最近有一則「三德子養雞」的新聞在網上流傳，曾在《康熙微服私訪記》里飾演三德子的演員趙亮在 2008 年汶川地震后決定養雞，幫助受災鄉親脫貧致富，連續創業 13 年后，他已經成為一名養雞大戶，不僅帶動了汶川當地就業，還做成品牌，把養殖基地擴展到了湖北。

許多人都奇怪，明星是高收入人群，有大把時間享受生活，他們也要做副業嗎？事實上，忙著做副業的不只是演員趙亮。自 1990 年代文藝市場化以來，明星不再屬于體制內，收入高低全看紅不紅，「小紅靠捧，大紅靠命」是他們的共識。為了旱澇保收，明星們借著自己的名氣發展副業早已有之。但是，商海浮沉并不比娛樂圈競爭更簡單，拿著大筆收入開始創業的他們，或許爬得更高，但跌倒時也可能更痛。

01

億萬富姐劉曉慶

如今的明星做副業之前，都應該把劉曉慶的自傳放在床頭，常讀常新。

劉曉慶 1975 年出道，1979 年就拿下第三屆大眾電影百花獎的最佳配角獎。1983 年，劉曉慶與香港演員梁家輝搭檔拍攝《火燒圓明園》，在片場，梁家輝每餐由餐車送來，葷素搭配，有魚有肉，劉曉慶卻只能分到兩個饅頭蹲在一邊吃，委屈得掉眼淚。

就在這一年，劉曉慶成為中央電視臺春晚舞臺上的第一個女主持人，紅遍大江南北。1987 年，憑借《芙蓉鎮》，劉曉慶拿下第七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主角獎。1988 年，劉曉慶又靠《火鳳凰》拿下第十一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女演員獎。

《芙蓉鎮》| 豆瓣評分 9.2，「把鏡頭對準了歷史的軟肋」

名氣，劉曉慶不缺，缺的只是與之相配的財富。

1990 年，劉曉慶正式下海，三年間融資 50 億元進軍房地產行業，廣州、山東、上海、合肥都有她投資的地產項目，從商業區到寫字樓、高爾夫球場都有涉及。不僅如此，劉曉慶還相繼成立了化妝品、廣告、影視、藝術公司，據她自己說，最多時擁有 25 家公司，還上過福布斯富豪榜。

除了辦公司，劉曉慶還出版了《我這八年》、《劉曉慶寫真》，以真誠、潑辣、敢說為特點，開明星寫自傳之先河，并于 1992 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

但在 2002 年 7 月 24 日，因涉嫌偷稅漏稅，劉曉慶被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批準逮捕，羈押 422 天，從看守所出來后為了補繳稅款和罰金、還清債務，劉曉慶重回橫店，瘋狂接戲，演過十幾歲的「丫頭」，跟比自己小 21 歲的男演員秀恩愛，也演過陳沖的兒媳，要知道陳沖比她還小 5 歲。

或許是大起大落給了她更多靈感，2005 年，劉曉慶寫出《我的自白錄：從電影明星到億萬富姐》，留下「做人難。做女人難。做名女人更難。做單身的名女人，難乎其難」這樣的金句。有人造謠她入獄之后一夜白發、滿臉皺紋，她回擊：「從進去的第一天起我就每天小跑 8000 多步，因為屋子小只能數步子。我還每天堅持洗涼水澡，即使下雪刮風也是如此，一直堅持到出來的那天。出獄后我首先去檢查身體，結果比過去還健康！」

2015 年，劉曉慶再次出版自傳，首度披露鋃鐺入獄后的恓惶，以及出獄后面對千萬債務的無奈，這本書有一個非常「劉曉慶」的標題：人生不怕從頭再來。同年 8 月，劉曉慶斥資 500 萬元，入股深圳市前海理想金融控股中心，成為第六大股東，這家公司從事的業務在當時非常時髦，P2P。

而當下最火熱的直播賣貨，劉曉慶也沒有放過，只不過她賣的不是日用品，而是自己的書法作品，一個「福」字 888 元，「斷舍離」三個字 3888 元，大幅作品「舍得」作價 9999 元，全看粉絲舍不舍得。

演員、歌星、作家、商人、主持人、制片人……要說副業，劉曉慶玩過太多了，而且都做得不錯。用她自己的話說，「吃屎都要吃尖」，但經歷過大半輩子跌宕起伏后，讓她獲得最多贊譽的，還是演員這個主業。她曾六次獲得百花獎，近幾年，她也收獲了數個電影終身成就獎。

10 月 30 日是劉曉慶 66 歲的生日，在當天的微博上，她送自己這么一幅字，上書：出走半生，歷盡千帆，歸來仍是少年。

順帶說一句，劉曉慶作品列表中有一部《武則天》，這些年總被人拿出來證明過去的國產劇服化道有多優秀，為劉曉慶化妝的化妝師毛戈平也因此名聲大噪。最近，毛戈平創立的同名化妝品公司已 IPO 成功過會，上市只是時間問題。

《武則天》| 化妝：毛戈平，造型：楊樹云

演電影成名，跨界做主持人，進軍房地產行業，創立個人IP做化妝品，憑影視圈人脈開影視公司、廣告公司，還不忘寫下人生二三事與讀者共享，即便是鋃鐺入獄、債臺高筑之時，也要自律，鞭策自己從頭再來。可以說，劉曉慶的副業史就像一本指南，早早就指明了明星們做副業的方向和雷區。

02

趟過副業長河的明星們

2000 年代，中國商業電影發展突飛猛進，內地娛樂圈開始用「四旦雙冰」、「四大小生」，來囊括這個年代最紅的男女演員。這一群紅男綠女從事的副業，也從某種層面昭示著這個時代熱錢涌動的方向。

四旦雙冰包括趙薇、章子怡、周迅、徐靜蕾、李冰冰和范冰冰，如今仍活躍在熒幕前的只有周迅和章子怡，其余四人要么主動、要么被動減少了自己的曝光量，盡管原因各不相同，但從她們從事的副業中也可看出一些端倪。

徐靜蕾是其中最早顯露淡出熒幕想法的一個。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豆瓣評分 7.6

她成名得早，20 歲就進入娛樂圈，30 歲那年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就拿到了第 52 屆圣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此后，她的興趣都轉向了幕后，做導演、制片人、編劇、監制的時候比當演員多得多。

而她在娛樂圈之外，最為人知的副業，一是靠書法特長，與方正集團合作，制作成「方正靜蕾簡體」字庫供人使用，二是作為《開啦》雜志的主編，在電子雜志時代做到平均在線閱讀量為 800 萬/月。

「才女」、「文青」是徐靜蕾演員身份之外最明顯的標簽，她所從事的副業，也在這些標簽下生根發芽。

李冰冰和徐靜蕾一樣，屬于主動選擇減少曝光量。

在「四旦雙冰」里，李冰冰的崛起要晚一些，出道時曾有一部《過年回家》在新加坡國際電影節斬獲最佳女主角，卻因為在國內禁映，沒引起什么水花。此后她的主要角色都是電視劇里的配角，靠賣力拍打戲才終于拼到女主角的位置。2005 年，憑借電影《云水謠》，李冰冰獲得華表獎、百花獎最佳女主角獎，也是這一年，她和劉曉慶合作，出演了電視劇《徽娘宛心》。2009 年，李冰冰憑借《風聲》獲得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這部電影被稱為國產諜戰片之最。2010 年成立個人工作室后，她除了當演員，還做起了制片人和投資人。

《風聲》| 豆瓣評分 8.3 ，「老鬼、老槍不是個人，而是一種精神、一種信仰」

演員工作之外，李冰冰對副業花的心思不多，布局多在影視行業。此外，2014 年，她和任泉、黃曉明一起創立了投資公司 Star VC ，雖然同為聯合創始人，但 Star VC 對外多由任泉出面，任泉本人早已「退圈」，成為一名專業投資人。

趙薇一直希望主業副業兩頭開花。

憑借《還珠格格》成名后，趙薇出過唱片，也拿過包括華表獎、金雞獎、金像獎在內的重磅獎項。2013 年，趙薇導演的《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上映，票房 7.26 億元，在「青春疼痛電影」里獨樹一幟。

但她的事業版圖不止于此，早在 2011 年，她便遠赴法國波爾多，買下一個紅酒莊園，做起了紅酒生意。不僅在實業上發力，她還有一雙玩弄資本的巧手。2014 年，趙薇和丈夫黃有龍以每股 1.6 港元價格買入阿里影業 9.18% 的股份，成為第二大股東，兩年時間里通過減持，套現超過 17 億港元。2016 年，趙薇夫婦又通過剛注冊的龍薇傳媒收購萬家文化，過程一波三折，萬家文化股價暴漲暴跌，令普通投資者損失慘重。

今年 8 月，趙薇旗下藝人張哲瀚被全網抵制，從《山河令》爆紅到被「封殺」只過了半年。作為張哲瀚的老板，趙薇也成了「根據相關法律法規，搜索結果不予顯示」的人，其成名作《還珠格格》的主演名單上已經找不到她的名字。

范冰冰是「四旦雙冰」中最常被拿來與劉曉慶作比較的人。

她同樣憑借《還珠格格》成名，2003 年因主演馮小剛導演的電影《手機》拿下第 27 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女主角，2007 年離開經紀公司，率先成立明星個人工作室，開始自制電視劇。2017 年，同樣是馮小剛執導的電影《我不是潘金蓮》讓她摘得第 31 屆金雞獎最佳女主角。但在 2018 年，因在《手機 2 》拍攝中言辭挑釁主持人崔永元，被其指出用陰陽合同偷稅漏稅，最終被罰款 8.84 億元。值得一提的是，《手機 2》同樣由馮小剛導演。

范冰冰曾有一句名言，「我不嫁豪門，我就是豪門。」偷稅事件后，為了補交 8.84 億罰款，撐起「豪門」一說的副業全貌浮出水面。在范冰冰的副業里，賣紅酒、開旅游公司是常規操作，作為上市公司唐德影視的明星股東為她賺足了面子，通過母親張傳美，范冰冰還涉足了生物科技、醫美行業。除此之外，范冰冰還在海外許多高校附近購買房產 ，改造成「冰冰小棧」，專門做留學生的生意，獲益不菲。去年雙十一期間，范冰冰自創的美妝品牌 Fanbeauty 1 小時銷售額突破 4000 萬元，面膜類產品上市僅 6 個月銷量就突破 100 萬盒，累計銷售額達到 8000 萬元。

11 月 4 日，在一條為自家美妝產品推廣的微博中，范冰冰這么寫道：「山有峰頂，海有彼岸，漫漫長途，終有回轉，余味苦澀，必有回甘。」雖然還沒真正復出，但副業做得風生水起，已經讓她嘗到了「回甘」。

相比起地位穩固的「四旦雙冰」，男演員這邊的「四大小生」的人選幾乎每年都有變動，在這些人當中，李亞鵬、黃磊、黃曉明、鄭愷的副業相對而言更有代表性。

《將愛情進行到底》| 「等你愛~~~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夠」

李亞鵬上榜于 2000 年，他和徐靜蕾主演的電視劇《將愛情進行到底》是中國大陸第一部青春偶像劇，盡管如此，他本人并不想做一個偶像，或者說并不想單純只做一個演員。

因為女兒李嫣生來患有裂唇，李亞鵬發起成立嫣然天使基金、嫣然天使兒童醫院等多個公益項目，此后李亞鵬宣布退圈，專心從商、做慈善。他的商業版圖主要在文旅和房地產領域，但可惜的是，成績遠遠沒有他當演員時來得好，甚至讓他因房地產投資失利而成為「老賴」。最近李亞鵬引發熱議的，是他在抖音上發布的幾則田園生活短視頻，因風格很像李子柒，被人調侃「挖了李子柒團隊的墻角」。

黃磊上榜于 2002 年，但他的副業卻和上榜于 2014 年的鄭愷有類似之處。

黃磊成名很早，1990 年就在陳凱歌電影《邊走邊唱》里嶄露頭角，之后發過唱片，導演過電視劇，但在 2015 年浙江衛視綜藝《極限挑戰》、 2017 年芒果TV綜藝《向往的生活》大火之前，黃磊的主要心思都放在話劇和北京電影學院教學活動中，其間出演的電視劇多為都市情感劇、家庭輕喜劇。在綜藝中大秀廚藝后，黃磊圍繞美食展開了他的副業。

黃磊做飯是《向往的生活》一大賣點

2017 年，黃磊和主持人孟非合伙，在南京開了一家叫「黃粱一孟」的火鍋店，成立短短幾個月后，大眾點評上就充滿了「太貴」、「不好吃」的負面評價，有主播實地探店，定制毛肚一斤 380 元，15 片牛肉要價 398 元，一頓飯吃出了人均 500 的賬單。短短兩年后，這家火鍋店就關店歇業，「黃粱一孟」真正成了「黃粱一夢」。但黃磊的美食副業并沒結束，他旗下還有一家名為北京黃小廚品牌管理中心的公司，經營范圍涉獵頗廣，產品不僅有蔥油拌面這類便宜的方便食品，也有售價高達 5000 元的智能烹飪料理機。

鄭愷也是因為浙江衛視綜藝《奔跑的兄弟》而知名度大增，與鄭愷同為「跑男」的陳赫早在 2015 年就開起了連鎖火鍋店「賢合莊」，5 年內，賢合莊就在全國 108 座城市開出了 300 多家分店。鄭愷稍慢一步，2020 年才開出主打民國風的火鍋店「火鳳祥鮮貨火鍋」。

鄭愷和陳赫的思路代表了不少明星扎堆開火鍋店背后的算盤，看似賣的是火鍋，實則看上的都是加盟費。

就在前幾天，據天眼查顯示，火鳳祥所屬企業發生工商變更，以鄭愷為大股東的上海歡鑠退出，浙江天港鍋里仙物餐飲管理有限公司接盤，與此同時，火鳳祥寧波總店爆出有人拉橫幅維權，控訴「火鳳祥掌柜鄭愷割韭菜詐騙，投資人血本無歸」。陳赫的賢合莊也波折不斷，除了長期以來高昂的加盟費被人詬病，食品安全也出現過幾次問題，今年 4 月，還有一對夫妻在用餐時被掉落的天花板砸傷。有網友開玩笑說，去明星開的餐館，不僅是「為愛發電」，還要學會「為愛保命」。

其實開餐館的明星還有很多，郭德綱開過郭家菜、岳云鵬開過河南美食店、林更新開過烤肉店、關曉彤還開過奶茶店……他們鬧哄哄地來，賺足錢后又鬧哄哄地走了，真正開得長遠的屈指可數。

從 2000 年到現在，黃曉明是同時期為數不多仍然保持較高熱度的男演員之一。與長長的作品列表相對應，他的商業版圖也很龐大，和他的好朋友趙薇有類似之處。

《功勛》| 豆瓣評分 9.1 ，黃曉明在其中飾演核潛艇專家黃旭華

黃曉明是幾家知名企業的股東：博納影業、樂視影業和韓都衣舍。樂視影業曾經承載著一眾明星股東的期望沖擊 IPO ，但因為樂視崩盤，明星股東們敗興而歸。韓都衣舍原本是一家山東企業，借助「韓流」文化打開了市場，曾獲得 IDG 、云鋒基金、Star VC 的投資，原本上市在即，卻在 2020 年 5 月突然主動終止上市。除此之外，黃曉明還是風投公司 Star VC 的聯合創始人、明嘉資本的董事長。雖然總被人調侃「油膩」、說話做事太「霸道總裁」，但從旗下副業來看，他真的是個熟練地和資本打交道的總裁。

走這個路線的男藝人，還有任泉和胡海泉，前者已經全職做投資，帶領 Star VC 成為一家碩果累累的風投公司，后者一邊在「披荊斬棘的哥哥」里 high 歌，一邊自嘲還在風投領域「交學費」。

「四旦雙冰」、「四大小生」以降，娛樂圈還涌現過不少紅極一時的明星，他們也曾按照前輩的路子做投資、玩資本、開餐飲。但不管怎樣，他們做副業的態度，某種層面上也反映了他們對明星本職的態度。一些明星甚至還沒有叫得上號的代表作，便開始遍地撒網撈魚，他們可以是演員、歌手、諧星等各種角色，但也可以什么角色都不是。

03

巨星的消亡

最近，電影《梅艷芳》正在國內熱映，電影毀譽參半，但還是引發許多人懷念梅艷芳。關于這個傳奇女明星，有人說她是「香港的女兒」，也有人說她是「真正的巨星」。討論越熱烈，就越讓人忍不住疑惑：為什么現在的明星越來越多，巨星卻越來越少，明明這是一個更加娛樂化的時代。

聊到這里，或許明星們各出花招的副業能給出一點解釋——在巨星閃爍的年代，明星這個職業本身就是他們最好的出路，他們在娛樂圈內收獲名利，也收獲人生的意義，說到底，有信念。而如今的年代，明星這個職業只是一架梯子，幫他們爬上更有「錢」景的地方，更有甚者，明星已經成了可批量制造的面容相似的工具，他們自己被作為工具，也把這個職業當作工具。

副業越興旺，「星光」越黯淡。忙著低頭趕路的人，大多也不再需要那顆最亮的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