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首頁>時尚>收留乞丐的地方(我收留了店門口一乞丐)
發布時間:2024-08-25閱讀(12)

作者:遲非
楔子
錦屏藤簌簌,落了兩片葉子在他的身上。
頭頂昏暗的路燈幽幽然鋪著冷光,風卷著空氣里的塵埃飄浮。
謝檐喧看著那個黑漆漆的身影,半晌抬腳走過去蹲下,被風蕩得冰涼的指尖觸上那一頭臟兮兮的頭發,慢慢地從乞丐額頭上捋開,露出一張臉。很臟,臟得都看不清五官,但輪廓非常鋒利,仿佛刀削斧砍,因著瘦脫了型,兩頰深陷,莫名生出兩分森冷。
他的身邊是謝檐喧送的那床毛毯,破破爛爛的懷里露出一張卷曲的紙。
謝檐喧伸手去拿,乞丐沒有阻止,只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是那張招聘啟事,揉得不像樣,還沾著乞丐的體溫。
藏春弄巷子里傳來一聲悠遠縹緲的風鈴聲,扯碎了滿場的無言。
“你要不要來我這里工作?”謝檐喧蹲在乞丐面前,脫口而出。
他們身邊還躺了個半死不活的人,場面十分詭異。
乞丐慢吞吞睜開眼,目光清泠。
他也沒答應,但也沒拒絕。
謝檐喧擠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乞丐直直看著她,“你不嫌棄我?”
謝檐喧搖頭。
乞丐起身,抱起身邊的毛毯,大步流星地往藏春弄里走。
謝檐喧先是一愣,隨后小跑著跟上去,湊在他身邊說話:“店里的活很多,你要洗衣做飯打掃衛生整理文件,但是工資不高哦。”
“包吃住嗎?”乞丐淡定地問。
“包。”
“不用工資,包吃住,我給你打工。”乞丐熟門熟路地走到“種玉”門口,卻在門檻處停下。
謝檐喧顧自往里走,走了兩步回頭,“你怎么不進來?”
“你沒同意我進門。”
謝檐喧喉頭一噎。
“請進,請進,行了吧。”
她帶著乞丐直接去了后院左手第一間客房,一開門,撲面一陣潮濕的氣味,濕冷得讓人直哆嗦。謝檐喧麻利地開了空調,領著乞丐去了衛生間,“沒有浴缸,只有淋浴,熱水24小時都有,你在這里洗個澡,我去對面找老鐘借幾套衣服給你。”
老鐘名叫鐘澤寧,是一個年紀輕輕卻老氣橫秋的裁縫,專門做秀禾和龍鳳褂,整日里沉默寡言也不喜出門,是藏春弄里出了名的死人臉。
謝檐喧拍著老鐘家的門,一邊拍著一邊罵老鐘吝嗇得連個門鈴都不舍得裝。
門突然從里面打開,謝檐喧差點一巴掌拍到了老鐘的臉上,訕訕地收回手笑著,“找你借兩件男式衣服,我撿了個打下手的回來。”
老鐘一語不發,板著臉轉身回屋去拿衣服,然后拿了一大麻袋的衣服過來,往謝檐喧面前一堆,“都是我正準備拿出去捐的舊衣,不嫌棄就拿回去。”
“不嫌棄不嫌棄。”謝檐喧應得歡快。
老鐘的破習慣,很多衣服穿過一遍就不再穿了,反正自己是個裁縫,扔了就再給自己做件新的。
這一大麻袋里,至少一大半都是九成新的衣服,這可省下不少錢。
謝檐喧樂呵樂呵拽著麻袋回家,往客房里一扔,沖著浴室喊道:“衣服在外面,你自己出來穿啊。”
“咔噠”關了門。
只剩下一室的嘩嘩水流聲。
乞丐在浴室里呆了很久,一遍一遍地沖洗著身子,漸漸露出白凈的皮膚,卻因為風餐露宿而折騰得有些粗糙。
12
謝檐喧坐在前廳里喝茶看資料的時候,正是愜意。
一陣腳步聲緩緩而來,推開隔斷前廳后院的門,吱呀一聲。
謝檐喧抬頭。
男人清清泠泠站在門邊,頭發垂到肩上,穿著黑色的連帽衫,沉默著,長身玉立仿佛撐出了一幅畫。
站直了才發現這人格外高,就像是一棵筆直的樹,投下一片暗影,周遭空氣里浮動著一股枯木雪松香,染幾分露水一般的潮濕,和他散發出來的冷硬氣質相去甚遠,但又莫名和諧。
蕭蕭肅肅如孤松獨立。
眉眼鋒利,眸色尤其深,面上一派冷凝。
謝檐喧一口茶嗆進喉嚨里,咳得撕心裂肺,滿臉通紅,心跳加速,這刺激太大了,這乞丐長得也太好了些。
他往前走了走,嗓音依然嘶啞,就像是遭受過某種傷害一般,粗糙又難聽。
“我叫江停5,今年30歲。”
1
十一月的昆城還泛著暖意。
臨近正午的時候,太陽明晃晃掛在天上,綿綿密密燥得慌,只得脫了外套搭在手臂上,瞇著眼往前走。
話說今兒個城南有些熱鬧,也不知道是哪家辦喜事,小花鼓敲得咚咚響,從一條古老而陳舊的巷子前路過。
巷口泛黃脫落的墻壁上纏著幕墻似的錦屏藤,一簇一簇,竟然還綠得很,絲毫看不出初秋已至的痕跡。從巷口往里瞧,還能看見大片的山茶,十一月的花牡丹,層疊的紅色沾著團團白斑,遠遠看去,漆花似火,上落白雪。
古老的青石板路早已不平,凹坑里積著昨夜的露水,潮濕了墻角的野草。偶有一人踏步而過,不小心踩上一腳,還能濺上一腳尖的濕。
迎親隊伍從這老巷子口路過,伴娘在巷口斑駁的石獅子下面壓上一面紅包,然后折去一枝山茶,插進了新娘的捧花里。
這是約定俗成的習俗,但凡是這藏春弄里合成的親事,都是要過這流程的。要是不按著規矩來,再好的親事最后也是蘭因絮果。
這幾百年的老巷子像是生了魂一般,明明無風,那錦屏藤卻簌簌搖曳,恍似喜送新人遠去。
這便是昆城大名鼎鼎的藏春弄,民間俗稱“姻緣橋”,說它是橋卻又不是橋,只因這巷弄從上往下俯視是一道橋般模樣,巷弄里一共九家鋪子,各個都是和姻緣相關。這些是從幾百年前就流傳下來的老字號,無論外面世事滄桑變化,可這藏春弄就像是世外一般,巋然不動,一代又一代地傳了下來。于是這巷子還是數百年前的模樣,披著霜刀雪劍,卻明媚如初。
藏春弄108號在巷子里倒數第二間,門口掛著吊竹梅,木門漆成了兩扇大紅,門簾上纏著一卷紅線,紅線下面墜著一個生了銹的古樸鈴鐺。那紅線顏色鮮艷明亮,絲絲分明,再往上是一方牌匾,古舊得很,上面鐵畫銀鉤寫著兩個繁體大字——“種玉”。
2
“咔噠”一聲,有人開了門,露出大半個院子,院子里種滿了花,堆堆擠擠在角落里,花色混合著綠葉枯枝,竟也氤氳出一片如云似霧的巧妙花團。
“我去收紅包了啊。”門后探出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丫頭,約莫二十出頭,明眸皓齒,虎牙尖尖,一笑起來露出一對極深的酒窩。
屋里有人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嚶嚀兩聲。
小丫頭穿著一件藍色襯衣,外面套著寬松的毛衣外套,抬腳就往巷子口走去,先是俯身在那叢茶花里數了數,然后從石獅子的爪子底下抽出一個紅包,卻也不打開,往屁股兜里一塞,腳下一轉,到了隔壁巷子口去買早點。
雞汁餛飩的香氣從這頭飄到那頭,勾得人直犯饞。
謝檐喧抱著抱枕斜躺在布藝的沙發上,瞇著眼睛打瞌睡,兩只腳赤著交疊架在椅子背上,那白皙精致的腳腕上纏著一圈紅色的腳繩,襯得膚色越發凈亮。
鼻尖突然聞見一股香氣,聳著鼻子往前嗅。
“隔壁李嬸家的餛飩,就這么最后兩碗了,某人要是還不起床,我就給隔壁曲姐姐送去了。”
話音剛落,沙發上的人倏地睜開眼睛,“誒,別。”
動作極其迅速地把紙碗接過來,囫圇往嘴里塞上一個,燙得表情都失了控,一個勁地呼氣。
“紅包呢?”
于松韻一癟嘴,從屁股兜里掏出個紅包往桌上一放,“還想著你忘了今天張小姐結婚的事呢。”
謝檐喧抬抬眼皮,“哪能忘?把紅包給我。”
于松韻嘴上一邊抱怨她已經懶得無可救藥了,一邊又把紅包遞到她手上。這也是規矩,“種玉”里牽成的線,無論是媒人錢還是紅包,都得謝檐喧親自打開,旁人沾不得里面的錢,否則是要倒霉的。
謝檐喧大拇指和食指捻著紅包的邊緣擦過,然后才打開。
張家姑娘和齊家先生是半年前促成的一對,定了婚期之后便早早給謝檐喧來了消息和請帖,只是“種玉”主人是從不參加婚宴的,也只當是走個過場。媒人錢和紅包卻是不能省。
里面是一張支票,數額不大,但也不少。
“多少錢?”于松韻目光灼灼,勾著身子往前看。
“月底給你發獎金。”謝檐喧把支票對折放進自己的錢包里,然后繼續抱著餛飩吃。
“還月底呢,我要回學校復習了,下個月考研,再不復習我怕是要涼。”于松韻泄氣。
謝檐喧像是才想起這茬,大驚,“那你走了,我吃什么喝什么?”
于松韻攤手,“西北風吧。”
于松韻是謝檐喧前年招的一個兼職,家里環境一般,她又讀的是藝術院校,大學里在外面找兼職,恰逢謝檐喧這里招人,工資也很舍得給,這一呆就呆了兩年多。
小姑娘手腳麻利,頭腦清晰,很得謝檐喧的喜歡。
“那你考完研究生還來嗎?”謝檐喧仰頭把碗里的湯喝了個精光,舌尖舔舔嘴角,滿臉的惆悵。
于松韻正了神色,有些小心翼翼,有些難以言表。
“不來了,我考了外地的學校。”
謝檐喧嘆了口氣,把紙碗團巴團巴扔進垃圾桶,趿著布鞋進了里屋,然后從屋里拿出來一張招聘啟事。
于松韻抽抽嘴角。
這招聘啟事除了把時間劃掉了寫上了新的時間以外,和兩年前一模一樣,連上面的油漬都沒變。
“這么脆的紙,你還留著?”
謝檐喧拿了膠水給她,“還能用呢。去,貼巷子口去。”
于松韻無奈,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嘴里念叨著:“真不知道我來之前你怎么過的日子。”然后便踩著門前的青石板去了巷口。
她前腳剛出門,后腳墻頭上就趴上了一個人,長長的頭發,厚厚的齊劉海將將到眼皮上。
那人撐著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謝檐喧。
“眉色濃亮,面色紅潤泛桃,眸色含水,兩腮染粉。”她頓了頓,“老謝啊,你這是要走桃花運的面相啊。”
謝檐喧斜睨她一眼,“這話我一天能聽你說八百回。”
“來我這兒都是來算姻緣的,我要看著那人桃花運將到才說這話的。”墻上的女人來了興致,“要不,我給你算一卦吧。”
謝檐喧抬了手,“別,曲大小姐,少打我主意,藏春弄里的人你不許算,規矩忘了?”
“沒勁。”曲聞溪翻了個白眼,從墻頭一躍而下。
于松韻規規整整把招聘啟事貼好,聽見手機短信聲響。拿出來一看,銀行賬戶里到了三萬塊錢,工資加獎金,還翻了一倍,謝檐喧真夠大方的。
臨到要走了,她有些難過。
謝檐喧這人除了有些懶,其他的都很好,對于松韻也好,人也大方。
只可惜了,聚散終有時。
年輕的小姑娘在藏春弄巷子口故作老成地嘆了口氣,然后拍拍手往里去了。
3
于松韻周日就收拾行李,搭著曲聞溪的順風車回了學校。
臨走的時候,謝檐喧難得出了門送她到藏春弄口。
“要記得吃早飯,中午不想做飯就到隔壁蹭蹭,要勤洗衣服,多曬太陽……”于松韻抱著謝檐喧哭哭啼啼,也不知道這一走什么時候還能回來。
謝檐喧抬手捋了捋她的后背,“別哭了。”
這人連安慰都這么干巴巴。
一點情趣也沒有。
于松韻鼓了鼓嘴,“我走了。”
謝檐喧在巷子口站了很久,有些惆悵,然后想了想自己的晚飯,更惆悵。
藏春弄的巷子里倏忽吹來一陣穿堂風,秋風冷瑟,吹得謝檐喧打了個寒顫。
午飯是在隔壁大排檔里吃的,耳邊是喧嘩的城市聲音,路上浮著塵世煙火的氣息,這便是這個城市最真實的樣子了。
結了賬,染了一身的油煙味,謝檐喧打了個小小的飽嗝,回了店里。
“種玉”的大門已然半開著,門口站了個看上去約莫五十的女人,頭發依然黑,只是鬢角夾雜著花白,在腦后梳成一個圓圓的發髻。
謝檐喧走近。
女人回頭,謝檐喧才看清她的臉,女人目光柔順,可精氣神足得很,往那兒一站就是精精神神的一個阿姨。
她捏著手包,有些忐忑,“請問您是這家店的老板嗎?”
謝檐喧不著痕跡地將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道,推了門進去,“我是謝檐喧……”
她話音還沒落,女人一個箭步上前鉗住她的雙臂,“謝老板,幫幫忙吧!給我兒子介紹個對象吧。”
謝檐喧被她的動作撲得往后一仰,抬手把她隔開了些,“阿姨,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腳下急忙往后退了兩步,擠出一抹尷尬的笑意,“進去聊吧。”
客廳里被于松韻走前打掃得干干凈凈,謝檐喧請了女人進屋,燒著開水,泡了杯紅茶給她。
紅茶內質香氣濃郁高長,似蜜糖香,又蘊藏有蘭花香,湯色紅艷,滋味醇厚,回味雋永,葉底嫩軟紅亮2,幽幽的白霧從杯沿飄出來,似是要迷了眼一般。
女人有些急切,坐在椅子上磨蹭著,目光一直死死黏在謝檐喧身上,恨不得看出個洞。
謝檐喧卻不急,悠悠然往對面一坐,蹺起個二郎腿,靠著椅背,模樣閑適。
“您貴姓?”
“免貴姓趙,謝老板,我今天……”女人急急開口。
謝檐喧卻遞了她一個別急的笑容,“慢慢說。”
趙阿姨像是得了允許,噼里啪啦一頓像倒豆子似的。
“謝老板,我今天來就是想來給我兒子登記一下,讓您幫我兒子介紹個女朋友。不瞞您說,我兒子啊,今年已經快37了,之前談過幾次戀愛,但是現在一直單著,我著急啊。”趙阿姨說著,身子往前傾了傾,“你說一直單著也不是個事,到現在也不肯定下心來,眼看著他年紀慢慢大了,我看著那些老朋友一個兩個都開始抱孫子,我這心里啊,是真急。”
謝檐喧抬抬眼皮,輕輕吹了吹杯子里的熱氣,熱氣一散,就露出一雙意味不明的眼睛,黑漆漆的,定定在那兒看著你,能看得人心里直發毛。
趙阿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仿佛找到了個宣泄的出口。
謝檐喧聽著女人喋喋不休,輕抿一口紅茶,淡薄的唇瓣上染上一抹濕意。
骨瓷的杯子被她“咔噠”一聲,放到桌上,這聲音很輕,但卻成功地阻止了女人的絮叨。
她有些不安,惴惴地抬頭。
“阿姨,我這里需要他本人來登記,我必須見到他本人,聊過以后才會確定能不能登記。”謝檐喧十分官方地開口。
趙阿姨有些急了,“怎么就非要本人來?我兒子很忙的,我來不行嗎?”
謝檐喧撥了撥手指頭,“如果忙得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了,那也不用來這里找女朋友了,反正,都是浪費時間嘛。”
“誒,謝老板,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檐喧抬手打斷女人,依然客氣,“我只有見過本人,才能準確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需要什么樣的伴侶。父母的眼里,兒女都是自帶光環的,不能一味聽信。也是對你們負責不是?”
趙阿姨有些為難,眉心重重蹙起來,攢出深刻的歲月痕跡。
“您再急,也得先回家跟他談談。”謝檐喧起身,收了杯子,“‘種玉’的規矩,必須本人自愿。”
謝檐喧說得柔和,可話里的重壓卻不打折扣,趙阿姨生生坐在那里,不再討價還價。
隔壁的曲聞溪養的泰迪突然一陣叫喚,打破了一屋的沉寂。
女人擠出一抹笑,“好,好……我回家跟他先說說。”
寒潮來襲,秋風起,屋檐下的吊竹梅晃了兩晃。
謝檐喧笑著送趙阿姨出去,看著她慢慢離開,末了輕嘆了口氣,她的聲音從屋里飄出來,明明隔著距離,但字字清楚明晰,就像是在她耳邊說話一般,語氣明明柔和,卻又帶著強壓與威懾。
“趙阿姨,不可以撒謊騙我,要守規矩,對您兒子,才有好處。”
趙阿姨的背影微僵,卻始終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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