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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時間:2024-05-28閱讀(13)
作者:蘇汴州1,今天小編就來聊一聊關于婚后丈夫出軌離婚后又后悔小說?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婚后丈夫出軌離婚后又后悔小說
作者:蘇汴州
1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朱紅的戲樓里妝面秾麗的戲子所唱端的是一曲家喻戶曉的《牡丹亭》,搭袖、擰身、碎步……身段姣好的戲子明眸皓齒,顧盼生輝,一舉一動彷如楊柳曳月,兩丸烏沉沉的眼珠子只消一睇,就自有勾魂攝魄的魔力。
觸目可及盡是紅彤彤的燈籠,照得空氣似溶溶流動,臺下票友滿座,叫好聲此起彼伏。時局正亂,人卻最是擅長于其中討些樂趣,正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
二樓包廂顯是來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那輕飄飄的紫紗簾子已經進進出出好幾個捧著瓜果茶點的丫頭,人人表情唯唯諾諾,戰戰兢兢,恐有一絲疏漏,包間門口還站著兩個荷槍實彈的衛兵,魁梧挺拔,一絲不茍。
這年頭,打仗的比打糧的多。
一曲唱罷,臺下掌聲雷動。戲子盈盈謝了幕,往后臺去。
郁秋摘了一頭珠釵,褪下戲袍換了件白繡牡丹的旗袍,正要離開,不料迎面撞上唐肅軒。她不動聲色退了兩步,手心卻已經發了汗,手袋似是千鈞的重物,令她不安。
得罪不起,只好笑臉相迎,“唐公子。”
唐肅軒狹長的眸子里是寒意森森的笑,“邱小姐好本事,居然躲我這許久。”
郁秋的懼意越發深了,又輕輕退了一步,強擠出一抹笑,“唐公子哪里話,多得是想黏緊您的人,我又何至于如此不識抬舉?”
唐肅軒輕笑一聲,“既然你情我愿,隨我走!”說著一把箍住她手腕就往外拖,她掙扎起來,奈何根本掙脫不了。唐肅軒用了極大的力氣,恨不得捏斷她的腕子。
絕望中看到梳妝臺上的茶具,她奮力掙開一只手,抓起一只杯子就往他頭上砸。他卻是早有防備,頭只略略一偏就避了開,杯子“咣”一聲碎在地上。
戲局已散,廳里早沒什么客人,唐肅軒一路拉著她就往前門走,郁秋不管不顧地大喊。臺上倒還有幾個戲樓的工作人員,班主甚至就在其列,郁秋恐懼地呼救,所有人卻聰明地別開頭去,沒有人敢惹這位唐家的二世祖。
恐懼和絕望籠罩下來,郁秋淚眼朦朧卻只能眼睜睜被唐肅軒拖到車前。
“唐公子。”
暗夜里一雙深邃幽暗的眼睛靜靜凝著唐肅軒,來人一身戎裝,身形頎長,軍裝極為挺括,帽徽在黑暗里隱約有粲然寒光。
郁秋怔在原地,如五雷轟頂。
唐肅軒臉色微變,“原來是林司令,適才我還在想那二樓包間究竟是哪路神仙,竟然用了那樣大的場面。”
林鶴唳趨近兩步,走出了暗處,長相分明是芝蘭玉樹的公子,卻無端端令人生出懼意和瑟縮,“這是要去哪里?”淡然清淺的眸子往唐肅軒抓緊郁秋的手上一劃。
時局雖亂,堰城卻不是城頭變幻大王旗的地方,因那帥府屹立不倒的從來是林鶴唳響當當的名幡。雖有八方勢力云集于此,但歷來槍桿子里出政權,若說跺跺腳就能影響全省氣候的,掰著指頭便數得過來,這位靖國軍司令部林司令更是一頂一的一位。
唐肅軒不能不答,口氣卻是不葷不素,“回家。”
林鶴唳眼里卻忽然有了一絲玩味,“鄙人擾了唐公子的好事?”
唐肅軒回頭看了一眼郁秋,說得很是直白,“現在還不算,但您若再攔著,那就是了。”
林鶴唳恍然大悟般“唔”了一聲,旋即唇角一勾,聲音極沉,“這位會是您的幾姨太?”
政府職員是禁止納妾的,林鶴唳此話分明戳到了痛處,唐肅軒明顯惱了,眉心攢得緊緊。他的父親也是得意非凡、鐘鳴鼎食的顯貴人物,平日卻不得不仰這位年輕將軍的鼻息,今日他又在他這兒橫插一杠,這種窩囊氣他唐大公子何時受過,一句沖動話脫口而出,“林司令怕是管得寬了些!”
唐肅軒的侍從官卻是極乖覺的人物,幾乎是以下犯上的口氣,“少爺!”此時孰重孰輕,他還掂得清。
郁秋微微蹙眉,明顯感覺手腕被盛怒的唐肅軒掐得血液幾乎要不流通了。
林鶴唳噙著笑,神情卻生出幾分凜冽來,“若我說我也中意這位小姐,不知還算不算管得寬?”林鶴唳淡然開口,語氣飄忽不定,難辨真假。
郁秋驀地抬頭,正對上林鶴唳情緒莫辨的眸光。
唐肅軒發了狠,咬牙切齒,眼睛死死鎖定林鶴唳,當中分明是奪妻之恨。
半晌,他泠然松開手,大力把郁秋往前一提,她站不住腳,被搡得失了重心,直撲到林鶴唳懷里。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氣味,熟悉到她幾欲落下淚來。
他也沉下眸子看她。天地恍惚間,她怔怔凝望著他眼里墜落的星河,如同星光璀璨的海面,跳躍著浮金一樣的光斑。但旋即,他眼中那皎皎輝色卻迅速黯淡下去,如同匆促劃過的流星。
夜風一吹,她驟然驚醒,他卻早不著痕跡側開一步。正紅的燈籠在檐下晃動,在她看來卻如同一張張血盆大口,恨不能在她千瘡百孔的心上嚙噬幾口。
唐肅軒陰瘆地說:“若林司令有這癖好,不過女人,我讓給你又有何妨?”
說著大力拉開車門,扭頭上車,臉上猶結著寒冰,吩咐道:“開車!”
轎車絕塵而去。
他回過頭來,薄冷的黑瞳如同深水漩渦,吸住她的眼睛,令她避無可避。
“郁小姐,好久不見。”公式化的問好,不夾雜絲毫情緒。
心中似有小小的希冀化為泡沫,郁秋無限悲涼地一笑,“這三年,你過得好么?”
他冷笑,眼神似譏似諷,“你當知我過得好不好。”
她突然心灰意冷地垂下頭去,無論故事的發端是誰的錯誤,但故事的結局卻是她對不起他。那四年,他愛她如命,用盡了心思和手腕,她卻以死相脅,逼他寒透了心,斬斷了情。
原來今夜之事,并不是什么余情未了,只不過是一陣惻隱,于她如此,想必他于一只貓一只狗,亦是如此。
她的聲音如蚊蚋低微,“謝謝您。”
事已至此,多說何益?
她這個樣子卻不期激怒了他,一只力道十足的手奪過她的手腕攥住,逼得準備離開的她正視著他。他的目光像利劍一般,戳得她滿身俱是鮮血淋漓的窟窿;他臉色鐵青,咄咄逼人地盯死她,連額頭的青筋都暴了出來,凌厲的怒氣噴涌而出,眼底卻是血紅的一片。
他的嘴角抽搐,終究未說一語。
良久,他忽而笑開,笑中盡是悲愴和凄然。
他驀然掉頭而去。
她哽咽著蹲下,凝望著他徑直離去的背影,西北的朔風穿堂而過,她把臉埋進雙膝之間,緊緊抱起,只剩肩胛在風中抖得那樣厲害。
2
夢魘。
她蒼白的臉淚意瑩瑩,眼中卻是決然,“放我走。”
他的眼神可怕極了,往前拾了一步。
“咔嗒”一聲,那是他最熟悉的槍開了保險的聲音,他蒼涼又不可置信地蹙眉看著她。
她的眼睛像沉潭里的水,沒有一絲波紋,一把小巧的勃朗寧正正頂在她自己心窩的位置。
難道和他在一起,竟比死還令她苦楚?
徹骨的寒意涌上心頭,他平生花費最大心智做的一件事,到底是沒能如愿。他曾以為努力終會改變她的態度,讓她愛上他,可他卻是錯了,她不愛他,一點都不,她甚至厭惡他。
他一生稱意,翻手為云覆手雨,可他用盡了所有力氣,掉光了所有身價,這一切在她的眼里,居然一文都不值。因為他愛她,他已在她面前一敗涂地,今日,她卻還要再判他死刑。
他忽感無力,民國九年他戰場敗走,現今想來,人生的唯一敗績竟還不如此時痛不欲生。
他猝然退了幾步,腳底卻是虛浮踉蹌,他的眼里一片枯敗,那樣絕望的神色讓她心生了驚悸。
一道驚雷撕碎夜空,雨聲洶涌,瘋一樣砸在窗上。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都付與斷井頹垣。
如同幾將溺死的人放棄了最后的掙扎,他用盡垂死的力氣從齒縫里一字字用力擠出,“我,給你自由。”
突然就醒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支凝神香燒了一半,暗沉沉的夜色里融進了蒼白的雪色,依稀看見煙氣裊裊,婆娑洇開。
他定定地躺在床上,神情蕭索。
3
初見她時,她唱的還是那支《牡丹亭》,那時他已是有名的第三混成團的團長,在軍中威風凜凜,聲名赫赫,在外亦欠下不少風流債,名媛淑女趨之如過江之鯽。
那時他作風另類,全不似城中其他青年權貴,因為受了嚴苛的家教,處處拘著手腳,生怕玷污了祖宗門楣。他不同,農村出身,父親是個木匠,替他做出第一把木刀時,他伙同幾個小伙伴在關老爺像前咚咚磕了幾個頭,拜了把子,揚言要行俠仗義,除暴安良。
當時母親拎著他的衣領子把他捉回家時絕不會想到,多年后溫良的兒子會變成“關西刀客林一刀”,后來參了軍,又是戰場殺伐如閻羅的鐵面司令林鶴唳。
他在戰場負了傷,回坤縣是為休養,他卻并不安生,好容易消閑便每日糾集一幫公子哥打牌宴飲,騎馬郊游。
聽聞梨園上了新戲,一幫人呼啦啦全涌到戲園子,戲子出來時他卻怔了一怔。露天的戲臺開滿繁盛的海棠,層層疊疊、密密匝匝地攏在一起,那香氣罩著他恍恍惚惚,昏昏沉沉,如同飄在云巔一般,目眩,并且神迷。
他只覺得耽在那戲子瑩瑩一雙眼波里,逃不脫,也不想逃脫,戲子口中的空谷之音全成了那如花眼眸的背景和烘托。那女子一攏眉,一頷首,一顰,一笑,無不使他心旌搖動,即便戰場殺伐早使他情緒內斂,滴水不漏,同行的宋家公子卻還是瞧出了端倪。
那宋遙是何等警敏慧黠的人物,閃電速度就將郁秋送到了帥府。那時他大概知道宋遙是使了些手段的,但內中詳情他并不想關心,人生頭回他對一個女子產生魔障般的興趣,只要結果達成,過程怎樣又有什么關系。
現今想來,也許那正是錯誤的開始。
英武將軍與美貌戲子的璀璨婚禮曾占據許久的報紙頭條,多少豪門名姝傷透了心,咬碎一口銀牙。她們自詡比那風塵戲子矜貴太多,但臨風而立的林帥中意的,卻偏偏是那下賤蹄子,這叫她們不屑中更多是羨慕,鄙夷中更多是驚慟。
他曾在婚后他度過了人生最幸福的幾年,盡管那期間郁秋不笑不鬧,眉間也總是疏離,如同籠著淡淡的輕煙。但只要郁秋眼中稍有漣漪他就興奮不已,只要同他多說幾乎話他也幾乎徹夜難眠,他像個毛頭小伙子一樣一腔孤勇、不計回報地投入愛和耐性,飛蛾撲火般不回頭地撞向自己以為的幸福。
那段時間,林鶴唳周身素來的寒氣像是春雪見了太陽,不僅蕩然無存,整個人還如同浸著溫頤之氣。甚至碧縣遭劫,他也只是飭令全力馳援,并沒有如往常一般暴怒,殃及眾多池魚。
4
他清晨才帶著一身露水回家,黑色的轎車箭一樣劃進鏤花門,車子還橫在庭前他就飛掠上了二樓。
郁秋淺眠,立時坐了起來。
“別怕,是我。”他輕笑,一張臉襯著青白的天色,越發明朗濯濯。
“這么早?”她目光溫和,神情卻是一貫的淡然。
林鶴唳不以為意,從背后變戲法一樣變出一個小小的錦盒,笑著示意她打開。里面卻臥著翠綠瑩瑩的一只手鐲,玉色通透,沒有半分匠氣,那抹碧綠似乎隱隱揮發開來,浸潤在空氣里。
“生日快樂,”笑一笑,“能拔得祝賀的頭籌,也不枉我這一晚上驅車的辛苦。”
郁秋看他眉毛睫毛上都凝著霜,于是含了笑,一雙梨渦淺淺而現。
林鶴唳幾乎看癡,他心下一喜,不等她開口立即說,“我知道你不愛西餐,就差人定了蘇菜,‘春風渡’的平橋豆腐你一定喜歡。”
不等回話,他又惶急地說:“我竟忘了,現在時間太早,早餐一定要吃的,不如讓下人做?”
郁秋心酸,林鶴唳天潢貴胄般的人物,半生順遂,何曾謹小慎微至此,勉力又一笑,“好。”
那時春剛至,空氣里混著諸多花香,餐桌上偶聽得銀匙一響,林鶴唳只覺得聲音清脆,妙不可言。
然他不知,從來都是彩云易碎琉璃脆。
那只春水般的碧玉鐲到底被砸碎在地上,粉身碎骨。
他站在那里,石像一樣紋絲不動,眼睛如同要滴出血來,五臟六腑似被一把鈍刀一刀刀鋸開,再一刀刀絞碎。
她渾身發抖,面如死灰,撕扯著他,緊接著便是狠狠一掌摑過來,耳中嗡嗡作響。他卻下意識出手托住她,免得她情急下踩上剛才砸破的花瓶碎片。
她淚如雨下,細瘦的腕子扯住他的領口,卻雙唇顫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尸體呢?”
他痛苦地閉眼,“路途太遠,葬在了關山。”
郁秋嚎啕大哭,燈下瘦削的肩膀簌簌發抖,令他心里泛起疾痛。
他伸手觸摸她的頭發,她卻猛地一縮,眼中是露骨的憎惡,他的眼里立刻就浮現傷痛之色。但郁秋只是哭,他曾命園丁為她悉心培育的名種百合沿廊臺蔓延出去,素白的花瓣卻被一場秋雨澆成了頹敗的淺褐,絨絨的花蕊被驟雨打落在地上,混著雨水汩汩流遠。
他神色沉痛,聲如囈語,“原來宋遙一直以你弟弟做要挾……”他精疲力竭地垂下手去,“我的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他幾乎逃一樣回到了軍營。
他強迫自己不看不聽不想,日日沒命地溺在公務里,練兵,開會,酒局……他甚至約電影明星裴慈慧一起游了一趟湖,裴慈慧盛裝出席,艷麗的臉上妝容精致,談笑得宜,他卻只覺得興味索然。有些事、有些物,你越想忽略就越會清晰浮現在眼前,剔骨剜心一樣地疼。
又是一場宿醉,他酒量再好也受不住這樣玩命的喝法,他踉踉蹌蹌地拾階而上,侍從扶他,他的力氣那樣大,直搡得侍從背撞在窗臺上,慘叫了一聲。
廊子里亮著昏黃的壁燈,一盞盞似孤獨的花,孤單單開在黑夜里。他扶著墻壁,一路走一路皺眉,為何會這樣長——長到根本走不到頭,長到他力竭也無法到達,長到他費盡心神、機關算盡,卻只能是自欺欺人。
電話急促地響起,他的額角突突直跳,喝道:“給我掐掉!”
他的發際汗意涔涔,風卷著窗紗灌了進來,他愈發惡心難受,一手無力地扯著領帶,一邊卻喃喃,“秋兒,秋兒……”
門“砰”一聲被大力推開,侍從賀少康紅著一雙眼,“司令,夫人出事了!”
5
他回來時已經晚了,陳醫生的那通電話是他自己摁掉的。
她面色慘白,滿室都是血腥之氣。
他鷹隼一樣的目光將她釘在原地,呼吸聲急促如抽泣,暴怒的他攥住她的領口,醫生大駭,七手八腳地去掰他的手。
“司令,夫人小產后身子正虛。”
這一句提醒卻如同開水濺入滾油一般,摧枯拉朽一樣一刀豁開他駭人的恨意。
他猝然將她拖到眼前,眼里的怨忿和痛苦展露無遺。
郁秋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在痛,肚子更像被一把鐵錘一錘錘地砸,她的眼神卻是最容易激怒他的疏離與凄清。
良久,一滴淚劃過他深刻的五官,驚得郁秋內心一悸,“為什么?!為什么?!你就這么恨我?!”為什么她這么恨他,恨到能親手殺了一個尚未成形的孩子,一個她和他的孩子——一個他的孩子。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灼得她面部生疼,心中似乎有什么崩然斷開,“是。”卻又是一波洶涌的淚水。
蝕骨的絕望終于將他淹沒,他突然發笑,如同受傷的孤魂野鬼,笑得慘不忍聞。
她就這樣踐踏了他所有的心意,她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置他于死地,而他竟然如此卑微,如此自賤,如此被她玩弄于鼓掌,卻之如飴。
他活該。
他的手指顫抖地指了指碎在地上的那支鐲,眼神里已是一片寂滅,“這是我母親的遺物。”
她的心狠狠一顫,卻像孤注一擲一般,咬牙說:“我知道。”
他驀地揚起手,她本能地捂住臉,以為他要打她,他冷聲一笑,眼眸里是再濺不出一絲火星的冰冷死灰。
他伸手,“你將那裝鐲的錦盒還給我,那是我父親為我母親親手做的。”
他垂下眼去,用盡畢生力氣,“我們離婚吧。”
6
花圃里的桃花開成了百合,百合變成了菊花,菊花謝了又是一樹落落的荊葉梅。時間如水,劃過了人的手掌,凝成了冗長歲月里微乎其微的嘆息。
郁秋在堰城已經三年。
當時她孑然來到堰城,只能重操舊業,期間唱過杜麗娘、祝英臺,扮過蝴蝶夢,竇娥冤。她在一方戲臺上碾過了三年的光景,百里外林鶴唳的名頭卻是更加顯赫,姑娘們紅著臉碎碎念完他的英明神武,總會提到他“不知好歹”的前妻,也總會捂著嘴嬌俏地驚呼,“邱姐姐跟她好像!”
當年的報紙一版再版,哪個小姑娘手上沒有一張舊報紙供閑時瞻仰那冷峻將軍一番,但她們絕不相信那般人物的嬌妻會是與她們一起擠在陰冷鴿子籠里清瘦的邱姐姐。更何況,那林太太有極其凄婉的名字——郁秋,姐姐的“邱秋”與之相比,到底寡淡了些。
堰城邵家長孫的滿月酒,陣仗極大。
郁秋在后臺穿戴,紹芝躥進來,收勢不及撞在桌上疼得齜牙咧嘴,顧不得揉一下氣喘吁吁道:“姐姐!邵家居然請了唐次長和唐公子!”
她卻并不慌,只是苦澀一笑,林鶴唳什么做派眾人皆知,既然他已經插手,就算再借百個膽子,那唐肅軒也不敢逆他的鱗。
笙簫起,郁秋提袖盈盈上前,琵琶聲聲入耳,臺下言笑晏晏,賓主盡歡,孩子在席間笑鬧,聲音又糯又甜……然這于她,又有何干?
忽見首席幾個人噌地站起來,邵老爺更是笑容可掬地往照壁走,鼓樂聲戛然停了,郁秋也斂了袖子,循著望去。只見回廊上眾人擁著一個人徐徐而來,來人笑意盈盈,簇在人群中越發顯得長身玉立,不是林鶴唳又能是誰。
郁秋心下一驚,背心已滲出虛汗,她知邵老爺也在政府中任職,因此一早就打聽過,不過是邊緣職位,觸不到核心要務,也斷然不會驚動林鶴唳,然而她千算萬算,沒料到林鶴唳會不循常理,不請自來。
因著林鶴唳來,邵老爺得了天大的面子,笑得合不攏嘴,場面越發鼓樂歡天,其樂融融。
熱鬧一直延續到月上柳梢。
郁秋身體不好,折騰這一天精神極差,再加之林鶴唳在臺下,那戲臺便像脆薄的冰面,她只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他的眼睛又如獸金的炭火,似乎要在她身上燒出個窟窿來。冰火兩重天,她經不起這樣的消耗,只覺得頭暈目眩,像踩在云上一樣輕飄飄出了邵家。
卻不小心踢到了門檻,幾乎要絆倒的瞬間,迷糊中一雙有力的手大力拽住她,她暈沉沉地抬頭看,林鶴唳一雙眸子在黢黑的夜色里愈發幽遠疏闊。
“你棄我而去,就是為了今天在這里倚門賣笑?”林鶴唳一身酒氣,一張口就是極傷人的話。
她被他羞辱般的用詞一鞭打在臉上,臉色蒼白如雪,忽地抬頭逼視著他,眼里卻如同浸透了血。
她死死盯著他半醉半醒的眼睛,心中似被一雙巨手攫住無法呼吸,只留鋪天蓋地的痛楚。原來她在他的心里竟如此不堪,與那人盡可夫的娼妓并無太大區別……
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弟弟還在宋遙手中,她為何要愛上這個惡魔,那時貌似是她殘忍斬斷了他的情愫,但痛不欲生的又何嘗不是自己。
孩子胎死腹中,她聽見他在書房隱忍壓抑地慟哭,心中如被尖刀一刀刀扎成篩子,她從不會謀殺親子,孩子不過是她心緒不穩所喪。她知道這是報復他最好的機會,當時她卻生了遲疑,她不想他那么傷心,那樣悲絕的聲音像重拳一樣拳拳擊在她心上。
姹紫嫣紅都開遍,她不過是他一時興起隨意摘下,她理當像個寵物般搖尾乞憐,可她卻不知好歹,失了圣寵。三年后,一朵野花再入不了他的青眼,在他眼里,她只配以色侍人,倚門賣笑……
她笑得淚花溢出,疼得肝腸寸斷,那邵府朱紅的大門似要絞出血來,滴破這漫天大雪,痛和冷齊齊襲來,只余一片枯槁的麻木……他的臉終于漸漸消失在深沉的黑暗中。
7
春色將闌,鶯聲漸老,紅英落盡春梅小。
暮春時節,花園里色彩斑斕,合該是姹紫嫣紅皆開遍。絨絨的棣棠,雪青的杜鵑,鳥喙般的連翹,最繁茂的是一簇簇的仙客來,遠遠望去竟像跳躍的小小篝火,又像怯怯伸出的圓潤兔耳。心形的花瓣吸透了露水,羞澀垂下頭來,郁秋清淺一笑,原來連花都有羨煞旁人的幸福。
可她,卻什么都沒有了。
她被關在這豫園里已經三月有余。
她猶記得大醉酩酊的林鶴唳死死抓著她的手,將她狠狠拖進豫園,面孔幾近扭曲,眼神里痛意駭然,低咆道:“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會再放手!你休想再離開我!孩子我不要了!鐲子我也不要了!”
他的聲音忽然低下去,像是被誰掐緊脖子,只從胸腔最深處發出嘶吼,“我一直在找你,整整三年,好容易知道了你的下落,你卻在百里之外,為了升職,為了能來堰城,戰場上我豁出命去,每每與死亡擦肩而過時,我總在想,我離你又近了些。”
醉酒讓他錯亂,他突地欺身上來,一把鉗住她的脖子,如一頭復仇的野獸,殺紅了眼,只剩怵目驚心的恨意和殺意,“可你還是不要我……”他像受了重傷一樣,面色如雪,瞳孔縮緊,手也越收越緊,她被生生奪盡空氣,只覺得天旋地轉,頭昏目眩,意識開始游離神智之外……
突然,他像被燙到一樣縮回了手,怒瞪的雙眼里滿是匪夷所思,他看著劇烈咳嗽的她,像是不認識一般,喃喃道:“他們說得對,說得對……我自甘墮落,我失心瘋……”
世家公子那么多,關系一般的尚且勸他一句,經常膩在一起的更是痛心疾首地罵他“中了邪,著了魔”。在他們眼里,這樣一時無雙的人物難道會缺一個女人?
姹紫嫣紅皆開遍,可獨獨春草般孱弱的她長進了他心里,這春草在他心中燎原,在他的心里攻城略地,不留一絲空隙。他曾試著薅鋤,可到底春風吹又生,他只得繳械投降,放下原本就殘存無幾的自尊和傲慢。
心晦澀至極,幾乎已經喪盡呼吸的力氣,他的眼里閃爍著暴戾和冷絕,“休想再跑!如今你既不讓我活,那你就是我的陪葬!”
摔門而去。
三個月來,再無半點音訊。
她每日睇著日光從窗欞上輕輕跳起,又從陽臺上沉沉墜下,鵝黃,赤紅,蟹青,黧黑……千般色彩在天空變幻,在她眼里卻不過瞬間。日子就這樣絮絮過著,她如同一縷輕煙,喪失了對四季和時令的感觀。
傭人卻是多嘴的,嶺南的橘子,和福居的點心,錦繡莊的旗袍,東家的翡翠西家的玉,都是司令“特意”差人送回來的。話里自然真假參半,但衣服的尺碼,食物的口味正適合她卻是無疑。
8
晚餐照例是一個人的席面。天上凝著黑壓壓的云,墨色濃烈欲墜,許是要下雨,空氣沉悶異常。
勉強生吞下幾口飯,胃里依然一陣難受。索性不吃了,剛走到樓梯處,傭人忙喚,“夫人,信。”
看到封蠟她臉色就變了,抖著手幾乎撕不開封口,一道驚雷轟一聲照亮她慘白的面孔,她魘住了一樣死死盯著信紙,傭人見她神色不對,急忙上前,“夫人!”
她恍惚地抬起頭——下一瞬忽然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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