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首頁>母嬰>肉沒煮爛丈夫打了妻子到底誰錯了(故事他惹上禍事)
發布時間:2024-01-25閱讀(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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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凌晨兩點鐘,青燈被吳媽喊起來,窗外大雨如瓢潑,老公館里的幾盞電燈明暗不定,襯得外頭夜色越發晦暗。
青燈一邊起身穿衣,一邊聽吳媽跟她交代事情。原是梁逸錚從滬上回來了。
他這些年在外做生意,難得回一趟瀾州,青燈摸不準他的來意,倉促穿好衣裳和吳媽下樓迎他。
未等她走出客廳,梁逸錚人已經進來了。眼下滬上最時興的是洋裝,可他習慣穿長衫,好在那張臉是清雋的,并不顯得他這個人老氣橫秋。
梁逸錚沒有理會她,兀自上了樓,青燈的笑容霎時凝在唇邊,怔了會兒,才折身往回走。
他已經褪下外衫睡了,一頭短發濕漉漉的,青燈找來軟布給他擦干,“會著涼的。”
他睜開眼看了看青燈,眉宇間不難看出倦意,問她,“這段時間都在做什么?”
“在學洋文。”青燈小聲說,“可是好難呢。”
等了很久,梁逸錚沒有答話,她拉滅臺燈側躺下,輕輕圈住他的腰。只有等他睡著了后,她才敢這么放肆。
梁逸錚這次回瀾州,是為了搬去滬上。
青燈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跟著過去,說起來,她與梁逸錚在一塊總歸是無名無分,何況他早就娶過妻子,如今女兒粱思思都有四歲了。
她見過那個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大約更是像她早逝的母親,與梁逸錚看不出什么相似之處。
只是他與這掌上明珠并不怎么親近,離開瀾州打拼的這些年,從不將她帶在身邊,找了可靠的仆婦照看她,鮮少去南園探視。
又過兩天,青燈主動問起這事兒,梁逸錚神色淡漠,“你想去嗎?”
若說不想去,那肯定是假話,青燈點了點頭,“我想跟著梁先生。”
她是棄嬰,自幼被明月庵的比丘尼收養,三年前師父病逝,梁逸錚把她帶到老公館。他并沒有說要娶她,更沒提過日后給她一個名分,而她就這樣稀里糊涂待在了他身邊。
梁逸錚仍是沒什么反應,她別過臉,故作輕松道:“梁先生要是不方便帶上我,也沒關系的,我師姐還在明月庵,她想接我回去住。”
“滬上不比瀾州,你去了,恐怕會待不習慣。”梁逸錚終于表態。
遲疑片刻,又道:“如果生意順利,我很快就回來。”
青燈沒接話,默默將臉埋在被子里,明白了他的意思。
后半夜,那炙熱的身軀貼了過來,青燈伸手推他,梁逸錚不依不饒。盡管最終還是被他得逞,可青燈在他臉上抓出兩道鮮紅的血痕,多少也算解了點氣。
其實四年前剛遇到梁逸錚時,她壓根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2
正是在那一年,南地爆發戰事,各路軍閥混戰,外頭兵荒馬亂,明月庵生意冷清,前來進香的香客屈指可數。
梁逸錚出現之前,青燈已經有整整七天沒見過陌生香客。
春雨淅淅瀝瀝,他撐一把黑傘,孤身前來,說想為過世的妻子點一盞長明燈。
青燈將他領去寶殿,取來所需用具,大約是緊張得厲害,他的手一直在發抖,試了幾次,怎么也點不燃燈芯。
“先生如不介意的話,就讓我來吧。”青燈對他說。
他沒有堅持,把燈燭交到她手里,“多謝。”
青燈替他點好長明燈,供奉起來,等她做完這一切,那男人已經起身離開了,在蒲團上放了一袋銀元。
她愣了一愣,撿起那袋銀元,歡天喜地去找師姐青檀。
此后兩個月,那男人陸續又來了幾回,每次都沒什么話,只留下錢。青燈照收不誤,這時節不太平,要是沒有錢,明月庵很難支撐下去。
有天黃昏,他來了明月庵,照常去寶殿添置燈油,孤身一人在里面坐了很久。
眼看天就快要黑了,青燈忍不住進去提醒他,“先生,再過一刻鐘就要關山門了。”
他恍若未聞,過了很久才開口,“你是帶發修行的比丘尼?”
青燈說:“我不是,但我師父和師姐是。”
那人又問:“你會算命嗎?會的話,替我算一次,香油錢給你加倍。”
青燈抵擋不住身外之物的誘惑,硬著頭皮頂上,裝模作樣觀了半天手相,搜腸刮肚說出一籮筐好話。
那人低聲笑了,青燈以為自己被他看穿,立時心虛起來,“先生,怎么了?”
“希望承你吉言。”他說,“此生順遂,再無災病困擾。”
青燈第一次認真打量他,他其實生得挺好看,蓄一頭短發,穿青色長衫,看起來更像是古樸刻板的傳統男人。
她不清楚他經歷了什么,只覺得他的眼底藏著悲傷。
梁逸錚再露面,是大半年后。他每次來明月庵都要孤身一人在寶殿里待上很久,青燈早就見怪不怪。
午后,他才從寶殿出來,青燈將那袋沉甸甸的銀元遞給他,“先生,這是師父讓我還給您的。”
他沒有接,看了看她,“你不想要嗎?”
“我想要,可師父不讓收。”青燈低下頭,聲音細細輕輕的,像個犯了錯,正反省著的孩子。
梁逸錚覺得她這模樣委實有幾分可笑,十六七歲的女孩兒,毫不掩飾自己對金錢的喜愛,騙人的伎倆更是拙劣,這點誠實,勉強算是她身上難得的一絲優點。
“幫我做件事,這些錢都歸你了。”梁逸錚唇邊浮上笑意,“你的禪房是哪間?”
青燈一怔,而后正色道:“先生,請您自重。”
聽聞此言,梁逸錚便知她誤會了。
梁逸錚自詡并非正人君子,即便如此,他也絕不會看上這種還沒長成的黃毛小丫頭。
“叫你幫忙換個藥而已,想哪去了。”他撩起衣袖,露出右手小臂處纏著的白色繃帶,底下是還未愈合的槍傷。
因青燈頑皮,時常磕到絆到,明月庵里常年備著金瘡藥,她幫他換了藥,卻分文未取,客客氣氣將他送下山。
臨分別時,他自報姓名,說以后若有事,可以去城南百草巷96號路的老公館找他。
青燈含糊應下,心道,還是別跟他有交集了。
梁逸錚看出她的敷衍,但笑不語。
3
之后,梁逸錚沒有再來明月庵。
有次青燈打掃寶殿,無意間覷見他供奉的那盞長明燈,燈座貼著張字條,寫了一個名字,方纓。
當年冬天,瀾州城的一位闊綽老板想在云來山筑一棟小洋樓,相中明月庵的風水,留下十塊大洋,勒令眾人限期搬走。
日子一到,那位顧姓老板帶鷹犬上山攆人,為保護她和青檀,師父與他們起了爭執,挨了一頓打,當場嘔血。
顧姓老板怕就此鬧出人命,勒令收手,放話說再給她們寬限五日。
鵝毛大雪簌簌落了一整天,師徒三人回到禪房,面上籠著愁意。
青燈揩去淚,霍然起身,“憑什么姓顧的那廝就能為非作歹?我不信這天底下沒有王法。”
師姐拉住她,“你要去哪?”
“警察署。”青燈哽咽著說,“師姐,我要去告他。”
她冒雪下山,在警察署外等了大半天,臨近黃昏,值班警員出來告訴她,顧老板行事合規,并未違反律法。
聽到這個答復,青燈想往里闖,那警員推搡一把,拿配槍指著她的腦袋,“識相的就快點滾。”
她瞬間渾身冰涼,害怕地往后退,一個失足,便從十來級臺階滾了下去。
漫天大雪里,往來行人絡繹不絕,每個人臉上都是同樣的麻木,沒有誰愿意為她多駐留一刻。
她強忍著淚,從雪泥污濁里爬起,一瘸一拐往警察署走,忽然,身后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你再去找他們,又能有什么用?”
青燈回身望過去,見梁逸錚撐著一把黑傘,眸光深沉,片刻后,那把傘移到她的頭頂。
梁逸錚把她帶回老公館,讓吳媽找出一套干凈衣裳給她,青燈換好衣裳,擦干頭發,便去了他的書房。
書房裝飾是西式風格,他坐在真皮沙發上看賬簿,眉頭微蹙,看起來甚是不悅。
青燈顧不得那么多,怯怯地開口:“梁先生先前說過的話還算數么?”
“有件事,我想求梁先生幫忙。”
“想求我幫你擺平姓顧的?”梁逸錚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是商人,從不做虧本買賣,你拿什么來和我交換?”
青燈說:“我愿意一輩子給梁先生做牛做馬,任您差遣。”
“吳媽每月領一塊銀元,給你同樣的月錢,就算你在老公館干到入土,我也撈不回這個本。”梁逸錚仍是笑著。
她明白他是在趁機羞辱自己,卻也只能忍著屈辱,放下身段跪在他面前,“梁先生,求求您……”
話還未說完,外面走廊響起嬰孩哭聲,吳媽輕聲道:“梁先生,小姐睡醒了,正到處找您。”
梁逸錚劍眉微蹙,沒有出去查看的意思,任由女兒哭鬧。良久后,他對她說:“你去哄她,要是思思今夜不鬧騰,我便幫你這個忙。”
青燈給他磕了個頭,去到走廊,從吳媽手里接過襁褓,一壁輕輕拍她,一壁唱著瀾州盛行的小調哄她。
慶幸的是,小孩子并不認生,在婉轉輕柔的小調聲中,慢慢止住哭泣……
翌日,青檀來老公館接她。她不知道師姐是怎么打聽到自己在這里的,出了大門,師姐才開口:“青燈,今天早上,姓顧的派人傳話,說不要明月庵了。”
“是不是你求了梁先生什么?”師姐擔心地問,“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青燈垂下眸,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點,“師姐,我在這里謀到了一分差事,往后都要來粱公館干活。”
4
在粱公館待了三年多時間,她的工作最初是照顧梁家小姐,后來有次梁逸錚回瀾州,在友人的飯局上喝多了酒,吳媽托青燈去接他。
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她和司機好不容易把梁逸錚扶回老公館,思思怕打雷,又哭鬧起來。
吳媽分身乏術,央求青燈幫忙照看梁逸錚。
他醉酒后并不胡言亂語,只安靜地坐在床沿,眉眼低斂,若有所思。
青燈用沾了水的帕子給他擦臉,梁逸錚掀起眼皮看了看她,問:“你想要錢嗎?”
還未等她回答,他抬起那小巧白皙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正視自己,“青燈,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的錢。”
他鰥居多年,身邊缺個女伴,而她恰好是個讓人省心的女孩兒,心地不壞,待思思也好。
燈泡閃爍了一下,就此熄滅,一切沉入黑暗之中。
她忘記了自己當時是怎么回答的,只記得,當他扣著她的后腦,唇瓣壓過來時,她沒有拒絕。
一步錯,步步錯。
梁逸錚待她不算差,滬上時興的衣裳首飾源源不斷送到瀾州來,平素花錢也甚為大方,還為她請了家庭老師教授洋文和西式課程。
他只是不愛她而已。
青燈離開老公館那天,只帶走了一口小皮箱,裝著幾件換洗衣裳,是她當年從明月庵帶過來的。
梁逸錚坐在客廳的沙發里翻看賬簿,聽到下樓的動靜,抬眸望向她,“東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她笑了笑,極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多謝梁先生這幾年的照顧。”
真要論起來,也是她照顧他多些,梁逸錚沒接話,示意司機送她走。
這個人啊,冷漠得像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這時,吳媽追下來,著急地道:“青燈小姐,你還有行李沒帶上呢。”
青燈搖頭,“吳媽,那些是留給梁先生的。”
說完,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老公館外,一輛黃包車停在路邊,青燈坐上車,伏在師姐懷里,終于忍不住掉淚。
青檀曉得她對梁逸錚情根深種,溫柔地撫摸她的長發,“好啦好啦,就當是這幾年都喂了白眼狼,一個負心漢罷了,不值得你為他傷心。”
這些道理她明白,可還是忍不住委屈,她和梁逸錚在一起這么久,他竟然連一句道別都不愿意說。
從來就是她一廂情愿。
黃包車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后,梁逸錚闔上窗,緩緩走回主臥。
屋子里浮動著清幽馥郁的花香,床頭柜上擺了束白梔,是她最喜愛的花。
他打開衣柜,看到那些華麗的洋裙,她一件也沒有帶走。
衣柜最底部,有個小皮箱,里頭裝著這些年里他送出去的珠寶首飾和銀元,數目分文不少。
梁逸錚先是一怔,而后心口突然刺痛,不由苦笑,分明是自己將她逼走了,又何苦假模假樣扮演這癡情郎。
他待她一向無情,過去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得知不久便能動身去滬上,思思高興得很,央求梁逸錚陪自己一同打包行李,忽然問:“爸爸,青燈姑姑也和我們一塊兒去嗎?”
梁逸錚卻說:“她不去。”
“為什么?”思思不解。
梁逸錚眸底閃過一絲痛色,隨口搪塞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過問。”
思思不高興地抿起小嘴。
5
回到明月庵不久,青燈便發現了異樣。
山下無故多出十來個陌生男人,著長衫,生得孔武有力,每天都會按時出現。
又過五天,青燈聽說了梁家老公館變賣的消息,于是對那些人說:“煩請跟梁先生傳封電報,就說,我不值得他這般抬舉。”
除了梁逸錚,還會有誰雇人天天守在山下。
她實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一別兩寬,各生歡喜,難不成,他還要擋著她往后的姻緣?
為首之人恭敬地道:“青燈小姐,我們也是奉命行事,還請諒解。”
如此說了兩次,并未奏效,青燈也懶得計較,隨他們去了。
時節越來越不太平,北地三州陷入戰火。
“爭來爭去有什么好呢?要我說,無論誰當督軍都一樣,還不是到處搜刮民膏民脂。”青檀莞爾。
指著漏雨的寶殿屋檐,“咱們這明月庵都多久沒開過張了,若不是因為師父畢生心血都在這里,師姐早帶著你回鄉下種地去了。”
青燈但笑不語,依偎著師姐坐下,連陰雨連綿的深秋也沒這么難熬了。
過去種種皆為虛妄,她決心忘掉那個人,今后守著師姐和明月庵好好過日子。
上天偏偏要捉弄她。
入秋后,她著涼得了一場風寒,青檀略懂醫術,自告奮勇為她把脈抓藥。
纖細的手指搭在跳動的脈搏上,片刻后,她看到師姐的面色忽然變得凝重,秀眉微蹙,“你上次月信,是什么時候?”
她的月信一向不守時,推遲也是正常的,故而從沒往那方面想過。
青燈唇邊的笑意一點點淡去,眉眼輕垂,沉默良久才道:“師姐,我不想留,你幫我想個法子吧。”
她和梁逸錚已經斷了,不能再留念想。
青檀握住她的手,輕輕嘆息,“好,你等我明天下山,抓副藥回來。”
那天夜里,秋雨敲打屋檐,她一宿沒睡,翻來覆去想起許多事。
他只有思思這點骨血,連唯一的掌上明珠都不喜歡,若知曉她有了身孕,又會如何呢?
一定會逼著她去藥堂吧。
翌日清早,青檀撐傘下山采買,卻再沒有回來。
及至傍晚時分,有人叩響柴扉,是梁逸錚留下的眼線,數天前與她打過照面。
青燈沒好氣地道:“不是讓你們走嗎?”
那人卻說:“青燈小姐,青檀小姐出事了。”
此話不啻于一道驚雷。
徹夜未眠,腦子里本就亂糟糟的,她壓根來不及細想,扶著門框暈了過去。
6
梁逸錚接到消息的時候,是在滬上的一處碼頭。
思思哭得跟小花貓似的,拽著他的衣擺不肯松手,“爸爸,我不要跟他走,我不認識他呀。”
梁逸錚幫她擦去眼淚,耐心開解道:“思思,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父親當年因為一些事,被迫和你母親分開,所以才把你托付給我。”
當年方纓要和顧栩在一起,身為義兄的他極力反對,可方纓不愿,甚至未婚先孕。
可那會兒,顧栩被投入監獄。
不得已之下,梁逸錚娶了她,兩人做了有名無實的夫妻。
后來方纓難產,臨去前死死抓著他的手,要他幫忙把顧栩從牢獄里撈出來。
大約對她殘存一絲情意,他最終還是幫了這個忙。
只不過,他壓根不想再見到顧栩,托人把他送去國外避難,這一走,就是整整五年。
現在,顧栩回來了,要帶走自己的親生骨肉,他沒有理由再把思思留在身邊。
思思哭累后,終于接受這個現實,抽噎著道:“爸爸,你會和青燈姑姑結婚,對嗎?”
“我會。”梁逸錚撫了撫她的小啾啾,“思思,以后再見的話,記得要改口喚我舅舅。”
思思說:“那你要對青燈姑姑好一點兒,要買一束花,點好多蠟燭和她求婚,我的洋文老師說了,國外都興這些。”
梁逸錚失笑,“好。”
小姑娘背著書包,登上游輪,奮力朝他揮手。
直到游輪消失在視線里,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在蔚藍的海面上遠去,梁逸錚這才轉身,下屬匆忙過來,壓低聲音與他稟報了幾句。
梁逸錚雙手攥拳垂于身側,聲音冷冽,“一個個都是吃干飯的?”
下屬知道他定是動了怒,小心翼翼地道:“青燈小姐沒事,現在梁家老宅里住著,是青檀小姐被霍督軍抓去了。”
“梁先生,霍督軍可能猜到了您在滬上的生意。”
方纓過世后,他開始暗中捐贈錢物,持續好些年。
正因如此,才不敢把她和思思接到滬上來。
兩天后,梁逸錚乘火車抵達瀾州,徑自坐車往城南老宅去了。
比起分別那時,她瘦了一些,懨懨地坐在庭院里曬太陽,沒有什么精神頭。
見他回來,青燈眼底并無波瀾,卻還是逼迫自己起身相迎,輕聲央求:“梁先生……”
“你還好嗎?”梁逸錚打斷她的話,又道,“我會想辦法救出你師姐,你放心。”
他答應過的事,從來都會做到,青燈并不擔心他會違諾。
此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秋風拂過庭院,送來涼意,她蜷在躺椅里,看著日光一寸一寸移到廊下,忽然開口道:“梁先生,這些年我欠您太多東西,實在不知要怎么回報您才好。”
她其實不欠他什么,是他一直回避,一直傷害她。
梁逸錚薄唇翕動,想說什么,終究沒有說出口,伸手替她攏了攏薄毯。
“醫生說了,等到月份再大一些,就不好處理。”青燈勾唇笑了笑,“這兩天還請梁先生回避,我會盡快解決掉這個麻煩。”
饒是他再遲鈍,也能感覺到心中浮起細細密密的痛楚。
她已經不在意他了。
孩子的到來,著實是個意外,他原本想著,等把思思送走,滬上生意交接干凈,再與她商量這件事。
“你先養好身子再說。”
留下這句話,梁逸錚近乎落荒而逃。
他不想看到她對自己無動于衷。
7
次日,梁逸錚請人去霍督軍跟前游說,又花錢買通了霍家的第十七房姨太太。
霍督軍原本也沒想真的要動他,開出一筆巨額贖金,讓他捐做軍餉,此事就此作罷。
畢竟捕風捉影的事,又沒有真的搜集到什么證據,況且現在打仗,正是急需用錢之際。
得到回音,梁逸錚神色平靜,當場應允了下來。
作為中間人代為傳話的顧老板挑眉一笑,“梁先生大概也沒想到,會有今日吧?”
當初梁逸錚一擲千金,從他手里把明月庵的地契搶過來,對此他懷恨在心,蟄伏好些年,才抓到他的一點把柄。
霍督軍是個好忽悠的,全權將此事交給他去辦。
梁逸錚前腳剛離開瀾州,他后腳就策劃了綁架。
聽說他對這個女人寶貝得很,一直藏在老公館,從不帶出去應酬,周圍人也不太清楚她的確切模樣,只知她是從明月庵里出來的比丘尼。
倒要看一看,他到底有幾分真心。
梁逸錚淡淡道:“顧老板的大恩大德,梁某必定銘記于心。”
顧老板把玩著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得意地笑了,“后天中午十二點整,梁家公館,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梁先生可別失約。”
梁逸錚騰地起身,眸中蘊藏著滔天怒意,終究沒有發作。
回到老宅,已經過了十二點,他徑自去了青燈睡的那間屋子。
這些天她睡得不安穩,請醫生開了寧神的湯劑,吃過藥后,總算好了一些。
柔軟的被褥陷下去一塊,他貼著床沿輕輕坐下,雙手支在膝上,思量許久,對著那抹纖細窈窕的輪廓低聲說道:“你現在很討厭我,對不對?”
黑暗中,無人應聲。
梁逸錚笑了一笑,“連思思都說我不解風情,冷硬得像塊磐石,不惹人喜歡。”
“我把思思送走了,她不是我和方纓的女兒,她的父親另有其人。“
”我不肯帶你去滬上,是因為這趟行程很危險,我猜想自己可能被人盯上了,沒想到,即便這樣,還是將你牽扯進去。”
他也記不得,是何時將她放進心里的。
方纓過世后,他身邊不缺鶯鶯燕燕,可從沒有哪個女人像她一樣,精明算計,卻又赤誠天真。
可惜遲來的深情,比野草還要賤。
“我在明月庵埋了一壇金子,等這件事了結,你記得挖出來,帶你師姐離開瀾州,去別的地方定居。”他說。
“你還很年輕,這個孩子不能留。等將來成親嫁人,記得擦亮眼睛,不要再栽在我這種人手里了。”
他惹上禍事,勸女友打掉孩子另嫁,5年后遇一小孩眼眶紅了。
“有句話,一直沒對你說過……”
闃靜深夜里,聽見那很輕的三個字,她忍不住流淚。
8
梁逸錚只身去了老公館赴約,顧老板還算言而有信,將青檀帶了過來。
他從隨身攜帶的小提箱里取出一沓支票,上頭的數字令人咂舌,“錢都存在銀行里,你可以派人先去試探。”
顧老板吩咐手下去取錢,確認無誤后,才下令發行。
若說不害怕,那必定是假的,青檀渾身止不住發顫,佯裝鎮定朝他走去,梁逸錚帶她出了老公館,攔下一輛暗中安排好前來接應的汽車。
青檀問他,“你不和我一塊兒走嗎?”
梁逸錚搖頭,“我走了,你就走不了。”
顧老板并非善人,他的目標是梁逸錚,青檀對他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誘餌。
他壓低聲音,“多謝你肯救她。”
如果沒有青檀假扮成她,這會兒身處險境的人早就是青燈了。
“她是我的師妹,我自然要幫她。”青檀頓了頓,問,“梁先生,你為什么要救我?”
明明完全可以棄之不顧,這更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她是棄嬰,無父無母,在這世上只有你這么一個親人。你若出事,她必定用余生光景內疚自責。”梁逸錚唇邊挑起一抹笑,“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青檀明白他話里說的是誰,有些唏噓,正欲追問,車門猛地合上。
她看著梁逸錚復又回身,走進了那座公館。
后來的事,傳遍了瀾州的街頭巷尾。
梁逸錚此人桀驁不馴,數年前與顧老板結仇,顧老板借霍督軍之手除掉他。
為了毀尸滅跡,放了一把火,整座老公館付之一炬。
連一捧骨灰都沒留下。
那兵荒馬亂的年月,人人自顧不暇,這樁談資在街頭巷尾流傳了一陣,很快就被遺忘了。
尾聲
五年后,寧州淮鎮,來了一位逃難的異鄉客。
因淮鎮地處西南,甚是偏遠,幸運避過了外頭的戰亂,成為世外桃源,也吸引了不少外鄉人前來定居。
那人樣貌清俊,身量很高,穿一件灰色長衫,胡子拉碴,形容有些邋遢。
年輕待嫁的姑娘們爭相攢聚在窗牖前看他。
可他走得匆忙,全然不在意這些熱情的注目。
梁逸錚去了鎮上唯一一家學堂。
這會兒還沒到散學時間,他坐在學堂的石階上耐心等待。
天空飄著細雨,打濕布袍,恰好他沒有帶傘。
忽然,一把油紙傘飄到頭頂,扎著小啾啾的小姑娘問他,“伯伯,您怎么坐在這里淋雨呀?”
那孩子約莫四歲,眉眼似極了故人,就算不問姓名,他也知道她是誰的女兒。
梁逸錚微笑著,眼底隱隱淚光閃爍,“我在等人。”
當初他花重金買通顧老板的手下,令子彈偏離心臟一寸,僥幸活了下來,然后從老公館的密道逃走。
明月庵香樟樹下的那壇黃金還在,青燈帶著青檀離開了瀾州,并未告知去處。
之后,他一路救濟那些窮苦百姓,一路打聽她的下落。
終于在第五年,打聽到她來寧州的淮鎮定居,開了一間學堂教書。
卻不知,她愿不愿意再給他一個機會。
雨勢漸大,他問小家伙,“學堂還有多久散學,你知道嗎?”
小姑娘望著他鬢邊的一縷白發,稚聲回道:“伯伯,還有半刻鐘。”
“你叫……什么名字?”
他很是親切,小姑娘并不害怕,甜甜一笑,“伯伯,我叫梁念。”(原標題:《明月倚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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