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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寫給亡妻的詩(帝王的無奈我貴為天子)

發布時間:2024-01-24閱讀(13)

導讀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秋秋啾楔子陛下老了。我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是因為那日午后小憩,他伏在我膝上央我拔去根白發,銀絲捻在手中,我瞇著眼細細看去,恍惚在....

康熙寫給亡妻的詩(帝王的無奈我貴為天子)(1)

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秋秋啾

楔子

陛下老了。

我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是因為那日午后小憩,他伏在我膝上央我拔去根白發,銀絲捻在手中,我瞇著眼細細看去,恍惚在烈陽下染了顏色,依然難以阻止歲月昭示這天皇貴胄的老去。

從他尚在襁褓中始,我照顧了陛下整四十五年,時光荏苒,他竟也在無知無覺中靜默蒼老。

他似乎知我訝異,聲音倦怠,恍惚卻有些打趣的意思:“姑姑,朕也老了,是不是?”

這一問說來輕巧,對從來渴望萬歲長安的天家卻是觸碰不得。我只得一笑,輕描淡寫,將這問題掠過,“陛下福祿無疆,壽同天地,又怎能同我們這些人一樣,怕不是近來邊疆事務瑣碎,歇上些日子,也便就好了。”

這本是句討好,聞聲,這萬人之上的帝王倒驀地一聲嘆息。

“是嗎?姑姑,朕倒盼著老去——你看,朕已經有兩個阿沅那般大,她走時,不過二十二歲。”

“朕昨夜做了個夢,那年的阿沅坐在季家書房里,提筆潑墨,寫得一手好字。陽光就像今天,從窗邊灑下,她的眉眼恍惚都鍍了金色,朕想走近,卻怎么也邁不開步子……”

我指尖動作一頓,看見伏在膝上假寐的帝王,竭力遮掩,仍忽來的淚意。

“姑姑,她再也不會老去,朕害怕,她是因為認不出來,才不抬頭。”

“……連看一眼也不曾啊。”

1

我入宮那年十一歲,后宮中幾經打磨,十六歲便侍奉皇后身邊。

次年皇后誕下龍子,同日,邊塞衡城大捷,帝喜,賜名衛衡,百日宴上,冊封其為太子。而我為皇后所信任,奉命服侍在側。

蘇衛衡生來貴胄,舉國上下,無一不知帝后對他未來接管朝綱的殷殷期望,而他自幼也乖巧懂事,一眾夫子稱贊有加。唯一一次的頑劣,不過是十二歲那年,偷偷央我帶他出宮,又跑去季府,見過一次皇上欽點、未來的太子妃。

這次出巡,私下里實來得了皇后的準予,可他并不知曉,倒還非要攀墻眺望,一不小心跌了個狗啃泥,恰摔在季家書房窗前。

我大駭之下忙將他扶起,拍了塵土,抬頭一看,卻見從來溫潤文雅的小太子臉色通紅,連耳根也像涂了紅墨,下一秒便要滴出血來。

順著他視線,我亦看向窗里頭的光景。

書桌前坐的,是彼時尚小他一歲的季家嫡長女,季成沅。

她出身熹真四大名家之一的季家,身上自有一番他人學不來的端莊,雖是側影,仍能望見那眉如遠山、目似桃花的貌美,一襲青衣淡雅,正微提了衣袖,蘸墨作畫——似乎全然沒有受到這不小動靜的驚擾。

我尚未來得及松口氣,一眾侍衛四面八方圍擁而來,為首的管家目呲欲裂,大喊“抓賊!”

衛衡與我常年呆在宮中,受的從來是禮遇,何曾見過這種恐怖光景,我忙攔在他身前,連找出宮令牌的動作也手忙腳亂,正滿頭大汗,卻聽得書房里輕飄飄一聲喝止,“慢著,退下吧。”

先我一步,衛衡抬起頭,和季家小姐對上視線。

她擦了擦指間墨漬,從袖中抽出帕子,驀地沖他掩口一笑,眼兒彎彎,如有滿街燈火一并揉碎在她眉眼間,粲然無雙。

“我倒也從畫像里見過你的,太子哥哥,”她說,像是打趣,“落得這樣狼狽,也非要見我一眼嗎?”

四周霎時跪了烏泱泱一片,衛衡卻在人群中一動不動,恍如被誰點了穴。

訥訥半晌,還未來得及開口,一幅字畫從窗口拋出,正丟進衛衡懷里,隨即窗閉人隱,唯有一聲余音,半帶笑意:“……只是,倒又何必這樣著急。”

一直到回宮后,仍未緩過神來的衛衡這才顫著手將畫展開。

那幅字畫平平無奇,畫得不過粗淺花鳥,顯然主人無心于此,只是隨手潑墨,他卻愛不釋手——后來,亦成為帝王殿中長掛四十年的“名畫”,為人所稱頌,卻又都是后話了。

2

衛衡自那一面過后,便期盼起成婚的日子,那是明眼可見的羞澀,他見過帝后之間的舉案齊眉,自然也盼望自己和季家小姐亦然能夠相攜半生,白頭到老。

少年夫妻,兩心相許,從來本該是世間最難得的鐘情。

好不容易熬到十六歲那年,他終于圓滿心愿,將一眼便記掛在心里的姑娘迎進宮中。我亦受皇后指派,做了成沅的教引姑姑,此后一直相伴于她身邊。

那日,是數十年難得一見的滿城歡騰,十里紅妝,高頭大馬,滿面羞紅的新嫁娘手執團扇、半遮眉眼,城中九十九個身世清白的繡娘為她織就一身霓裳嫁衣,鳳冠沉沉,滿綴熹真熹真明珠,足足十八位世家小姐親執裙擺,可見皇室待她之隆重。

我側過頭,看見同樣一身緋紅的少年滿面欣喜,手指緊緊攥住繡球一側,那時他看向成沅,滿眼盡是鮮花錦簇、焚琴煮鶴的夫妻余生,似乎也從來沒有想過,這美滿里會有任何被打破的可能。

成沅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伸出手,恰握住她溫熱掌心,不曾松開。

新嫁娘似乎知他緊張,忽而抬頭,團扇一偏,露出帶笑眉眼。

一如數年前初見,她沖他莞爾展顏,仿佛今日滿城慶賀、皇室榮寵,于他們而言,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夫妻之禮。

我站得不遠,聽見成沅聲音溫柔,一字一句:“我若嫁君,便一生都為君籌謀、絕無二話——君既娶我,此后余生尚長,又何須心中瑟瑟。”

她是天生同衛衡般配的女子,端莊,溫柔,善解人意,還帶著點平常人家生養不出的果敢,那正是自幼活在溫室之中、間或怯懦的衛衡所需要的妻子。

帝后眼光毒辣,由此可見一斑。

那之后,直至衛衡登臨帝位之前的三年,東宮之中,無論成沅是靜坐繡花,又或是偶爾興至、潑墨揮灑,總有衛衡的身影。這少年滿心滿眼只有自己同樣年少的妻子,偶爾隨天子遠行江南,亦少不了為她帶回一枝無意念叨過的江南桃花、繡坊織錦。

每每我從皇后處告安回到東宮,途徑書房,時常能看到這少年夫妻笑面相對,滿紙濃墨,盡是小女兒嬌態。

而成沅不僅是個好妻子,同樣也是個不容挑剔的太子妃,我有意輔佐幫助,她學得亦甚好,將東宮上下治得服服帖帖,足有高門大戶養出的氣魄,少有露怯的時候。皇后對她甚是看重,多次召見,情狀親熱,她也進退有度,從不失禮。

那一年,他還不是后世所稱頌的東熹真明主,惠文帝蘇衛衡,她也不是只留下“賢惠端莊”美名的慈嫻皇后。

那一年,東宮的翠柳剛剛由這對新人親手栽種,小太子少不經事,還曾攬著妻子的肩,輕而又輕地許諾百年歸老,蔭蔽樹下。

許多年后,孑然一人的帝王依然習慣仰頭,回望這滿眼青翠,可身旁笑著輕敲他額頭、一句“夫君”就能羞得他滿臉通紅的的少女,卻早已死于這靜默后宮之中。

宮中的天風波詭譎,何曾容得下“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許諾,怪只怪那年窗檐初見,他們都尚且年幼,不過一笑,便以為能許下一生不離的前言。

偏偏這本是一開始就注定難得善終的感情,故事中的人,竟先一步有了圓滿的癡念。

3

東熹真七十四年,帝國茍延殘喘,終顯頹勢,先帝死于邊疆親征,太子衛衡臨危受難,登臨大寶,成沅亦隨之成為當朝皇后,母儀天下。

三月后,太后心悸難忍,隨先帝而去。

短短的半年間,衛衡先后痛失雙親,他的臉上是肉眼可見的衰老,仿佛一夜之間,已盡數學來先帝的不茍言笑和冰冷果決,他是帝王,必須當斷則斷,縱橫捭闔,再容不下所謂少年天真。

先帝治下看似太平盛世,卻留下了太多積重難返的冗政之難,末年重文輕武,邊疆更是一退再退。到了衛衡眼前,開疆拓野,重鑄王朝,便成為壓在他肩上不容抗拒的宿命。

成沅心疼他夙夜不休,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如她,也學著熬了羹湯送進殿中。

哪怕后宮不得干政,只是擺張小榻,徹夜陪在他身邊,依然覺得有甘苦同舟的寬慰。

過后許多年,我想到自己侍奉殿中時,衛衡疲憊不堪、不時蹙眉,成沅便從榻邊起身,輕輕過來為他揉肩的模樣,都會感慨歲月久長,衛衡那時尚且會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卻竟已過去十數年光景。

“阿沅,”那時他們貴為帝后,依然以小名相稱,“朕貧乏得很,唯有想起你,方覺得有些氣力。”

“甜言蜜語,”她笑,敲他額角,“皇帝今個兒還得為百姓勞苦,本宮除了這些,也沒什么旁的可做,但可別真累壞了身子,還是小憩一會兒的好。”

衛衡聞言,瞇縫著睡眼朦朧,耍賴一般扯她衣袖,“不滿一柱香,皇后可要叫醒我。”

她輕拍他背脊,說一句:“知了。”

長夜漫漫,便這樣為兩人停成剪影萬千。

那是最苦澀的歲月,卻也有些喜事,譬如那年冬末,阿沅懷上了第一個孩子。

我匆忙去殿中傳報消息,知道消息的衛衡拉住我的手,沉郁的帝王雙眼彎彎,笑得粲然溫柔,“姑姑,我和阿沅有孩子了!”他說,“如果他是個男孩兒,就是我朝的太子,是個女孩兒,也是我頂頂珍愛的掌上明珠。”

我無奈,想提醒他人言可畏,本該謹慎言辭,可他的欣喜來的那樣真切,我這話便也只得咽回腹中,不再談及。

帝王大步離去,一路回到她宮中,直至將她一把摟緊。

年少誓言,歡喜輕許,他們都以為子孫繞膝的未來不遠,卻不知那不過是互生嫌隙的邊緣。

孕中的阿沅時常心悸,常發些無來由的脾氣,捧著一缽話梅看著窗外落雪,一看便是一整天,時刻便要落下淚來,卻也說不清緣故。

我侍奉在側,除了拭去她滿眼淚水,竟也別無辦法。唯有衛衡來時,她方才展顏一笑,驀地撲進他懷里。

那是向來端莊溫柔的小皇后唯一最是孩子氣的模樣,那年,她十九歲又三個月,人人都還以為,她的日子總會有很長。

她會母儀天下,與衛衡執手偕老,并肩看江山錦繡。

直到衛衡那日下朝,忽而面如死灰地半跪在她身前,將人抱了個滿懷。

他的聲音顫顫,全是不舍,說話時淚落如泉涌,他說阿沅,我虧欠你——我一生都虧欠你。

“這個孩子,阿沅,我們不要了好不好?——我們還有很多年,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

4

我從沒看過阿沅慟哭的樣子,可那天,她滿眼漚紅,揮手一巴掌,沒有扇中衛衡的臉,卻狠狠摔在桌上,順手將一桌甜食拂了個干凈,滿室狼藉。

衛衡攥緊她的手,低聲說著因由,不外乎是朝中四大家族,季家雖也是將才出身,但先祖早年畏懼功高蓋主,后輩只做文臣,勢力已大不如前,而執掌大軍的謝氏,必須依靠姻親為媒。

倘使年輕的皇帝與皇后琴瑟和鳴,膝下有子,塞進怎樣國色天香的謝家小姐,都不過徒勞無功。

“阿沅,我只有你,……你不要哭,”衛衡將她冰冷的手抵住額頭,“我只有你,你信我。”

這句話他說得情真意切,字字帶淚,往后數十年,亦確實所言非虛,可成沅的淚一顆一顆從眼眶落下,卻也同樣哽咽,“可蘇衛衡,我卻連哭一哭我的孩子,都做不了么?”

她答應了他那樣荒唐的請求——這是一個皇后所應該做的,至于旁的感傷,不過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母親,在為她的孩子落淚。

衛衡一愣,許久不能言語,他想抱一抱她,卻不忍聽她哽咽著哭泣。

次日,后宮傳訊,長階路滑,皇后不慎摔跌,終至于流產。帝大慟,灑掃宮人多受懲處,為皇子殉葬。阿沅不忍,復又在大病之中溫聲勸導阻止,終于才讓無辜的宮人保下命來。

她滿頭長發鋪陳,氣若游絲,掙扎間握住我的手。

那時,打我第一次見到阿沅,已經過去八年,我離她離得那樣近,忽而發現她眼中驟然而來的蒼老,她將它掩得那樣深,卻混著淚一并流下來。

她說姑姑,我本不該愛他的。

“我若不愛他,若只像從前皇后娘娘說的那樣,做個太子妃、做萬人景仰的一國之母,便不會哭了。何曾有皇后,會為自己幫了皇帝而痛苦不已呢?本該榮幸之至,得了他一生的虧欠才對。”

她的淚水染在枕巾上濕透,卻還笑著,“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那天我知道他會來,便不該去見的——”

我不由也攥緊她的手,想勸慰,卻說不出口。末了,竟也只能擠出一句,“娘娘,日子還長呢,莫要哭傷了身子。”

翌年十月,謝氏如薔入宮,封為貴妃。同年,謝家大軍開往邊疆支援,異族步步撤退,無可匹敵。

衛衡遵守了自己的誓言,他娶謝如薔,不過是為了圖謀謝家全心全意的支持,他一生心之所系,依然還是在阿沅身上。夜中,她也依舊銅爐暖火,親點宮燈,等著勤政的帝王晚歸,后宮無人不知他們的恩愛不移。

哪怕她不再下廚做羹湯,不再陪他徹夜漫漫。

——這一件一件,她似乎全都忘在腦后,對于一個合格的皇后而言,小女兒嬌態,自然是不需提起的。

偶有一次,她身子不適提前睡下,我同帝王告罪,滿面疲態的衛衡卻停在我面前,忽而嘆息一聲:“姑姑,我欠她的……我該怎么才能讓阿沅原諒我呢?”

我定定看他,那雙眼里盡是歉疚無奈,再沒了少年意氣時的模樣。

驀地,我忽而又想起先皇后召我入見,垂首品茶時的淡然:“你照顧衛衡長大,總有一天,他會成為萬人之上的帝王,可是還不夠——他還沒有意識到,天子心中,本不該有太多顧慮。”

“本宮把阿沅放在他身邊,為的就是讓他親手,在帝王霸業和兒女情長中選那個必然的回答,這是做母親的,最后能留給他的了,你的心情也不外如是,不是嗎?”

我看著衛衡,心中莫名有了澀意。

不是的。

我在心里回答她,不是的,我待衛衡如親弟、親子,我不過一介奴仆,看不到江山萬里,只希望他從來如少年天真恣意,展顏溫柔。

于是我遲疑片刻,答得堅定,“一個孩子。而且陛下,既為皇后,必然需要一個穩固的母家,或許,您應該幫季家一把了。”

衛衡將我的話聽進耳中,此后不久,忽派季家長子、阿沅的兄長緊隨謝家大軍出征,并任其為征西大將軍。

我聽得他在阿沅身旁輕聲細語:“朕想為你兄長謀個好名聲,這次出征有謝家抗敵,不過是要他撿個功勞傍身——阿沅,一切都只是為你。”他輕輕將人摟住,動作里都是唯恐碰碎了她的小心翼翼,“阿沅,我們總能回到從前,不是嗎?”

成沅的眼神卻看向很遠。

許久,她嘆息一聲,回抱住他,“是啊,陛下。”

5

謝如薔出身武將之家,自有一身爽朗蠻勇之氣,阿沅雖不找她麻煩,但往往被欺負到頭上來。后宮為此從不太平,阿沅經流產之后,身體早已大不如前,更沒有閑心應付,我雖能擋上一擋,無奈謝家勢大,終不能對她有任何懲處。

此后數月,阿沅又一次被診出喜脈,這次她格外謹慎,將消息瞞下,一直到衛衡下朝,方才輕聲告訴。

衛衡聞言,憐惜地撫過她鬢間,話音里卻也是不確定的遲疑,“……再過數月,瞞上些日子,謝家大軍凱旋,邊疆大定后,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

阿沅神色一動,末了,也只是微笑。

我靜靜看著他們相對絮語,偶有閑暇之時,也學少年時潑墨作畫,可這次,衛衡畫的是江山萬里圖,阿沅擅花鳥,終究不過只能填補些細微地方,成了陪襯。

那江山壯闊,徐徐展開,帝王的野心從不在她眼前隱瞞任何。阿沅望著,只是嘆息,復又撫過小腹,看他揮毫恣意,不知不覺間,已長成了過去從未敢想象的帝王模樣。

謝如薔便是在這時闖進來——她從來不守規矩,自成一派,手中揚著家中捷報,前來同衛衡邀功。

她生的那樣燦爛,不惹事時,竟有些可愛,渾然是生氣蓬勃的模樣,口中高叫著:“陛下,我阿兄贏啦,打了勝仗,你合該到我宮中來坐坐罷?”

衛衡雖不喜她過分喧嚷,依舊為這一場久候不至的勝仗而動容,他接過那薄紙,展顏的欣喜尚未過去,臉上神色忽而一僵。

阿沅方才插不上話,這時,方才輕輕問了一句:“怎么了?”

她的話輕飄飄落地,謝如薔冷眼一瞥,聲音里平白多了些嘲諷,“總之,喜事是喜事,我哥哥說這是大勝仗,唯一有點對不起陛下的是,那個塞進我們軍中吃白飯的小書生沒保護得了,死了。”

阿沅面無表情,臉上不動如山,我卻連忙上前,扶住她顫抖不已的手臂。

謝如薔昂起頭,笑意粲然,“可皇上,我阿兄勞苦功高——這點小事,您應該不會記掛吧,對不對?”

阿沅送走滿心勸慰的帝王,親手關上宮門,她手臂力氣不夠,我堪堪幫上一把,方才將那門嚴絲合縫地閉攏。

“咚”地一聲,沉悶。

她揮退宮人,只和我一起踱到殿內。

我以為阿沅會哭,可是沒有,她只是展開那副江山萬里圖,染了緋色蔻丹的指尖鮮艷,寸寸從那畫上撫過。

末了,她忽而用力按上小腹,嘴唇簌簌,滿面蒼白。

我大駭之下匆忙跪倒,“娘娘!”我低聲喊著,“萬萬使不得,龍子何辜!陛下所求不過是為了娘娘日后執掌后宮聲聲擲地,不容置喙……”

“我知道,”阿沅打斷我,“姑姑,我現在不會殺了這個孩子的……我不會。”

像是嘆息,又像是安慰,她低聲道:“哥哥死了,季家只剩下我,如果我連這個孩子都保不住,季家日后還有什么倚仗?”

夜深露重,今日帝王未在宮中就寢,她也就不曾點上宮燈,室中漆黑冰冷。

我盯著她空洞著、忽而通紅的眼眶,悲哀忽而令我無從言語,只能低下頭去,默然落淚。

那本是他們十年相伴走來、活在愛里生下的孩子,怎么就變成權力的貢品,凄涼的詛咒了呢?

“阿沅,你哭一哭吧,”我哽咽著,拉住她的裙角,“你哭一哭,若能好受些——陛下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他那樣喜歡您,那樣愛著您,不要放棄他,求求你——”

一片寂靜里,卻唯有我的嗚咽。

她枯坐一夜,末了問我:“生在帝王家,歡喜又有什么用?”

我訥訥間,無從作答。

阿沅便笑,顫著腳步站起身來,扭過頭去,再不看我。

“姑姑,不要自欺欺人了,這一生,最愛我的只有那年窗下的太子哥哥,……不是陛下。”

6

阿沅的孩子生在秋日里,早產。小小的孩子不會啼哭,百般施計之下,才發出一聲貓叫般的嗚咽,算是艱難著活過來,卻極為虛弱。

即便如此,衛衡依然賜名潛淵,封這病弱的孩子為太子,將滿腔珍愛都給了母子兩人。

阿沅自生下他,便一病不起,于是和他父親一樣,潛淵也是交由我看顧。謝如薔自然對此忿忿不平,時常尋隙滋擾,我私下向衛衡說過一次,她便也就不太敢來。

唯獨最后一次。

阿沅分明在病中,卻還邀宮中女眷一并賞月,謝如薔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宴席之前,阿沅賞賜乳母,一時興起,還賞下御膳房新近送上的一碟糕點,乳母盛情難卻,心下顫顫,咬下一口便不迭稱贊。

阿沅知她畏懼,終只等乳母喂完孩子,便擺手要我將潛淵抱來。

姹紫嫣紅,聚集一堂,宴席過半,我抱著潛淵剛要退下,阿沅卻將我叫住,低聲道:“給我抱一抱,”她說著,從我手中接過孩子,小心翼翼地晃了晃,一旁的衛衡見她難得展顏,也湊上前來逗了逗孩子。

潛淵從小好哄,輕易便笑彎了眼睛,拽著父親的手指不撒手,一家人眼眉含笑,均是難得的溫情。驀地,謝如薔冷哼一聲,瓊漿玉液,盡數傾倒在地,“當啷”一聲清脆,滿座寂靜。

阿沅看向她,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忽而招手,“謝貴妃,不若過來抱抱太子,今日人月團圓,貴妃一家忠烈,在宮中合該也有勞苦之功。”

這自然是寬待,謝如薔雖覺詫異,卻也不好推拒,于是當真上前,動作生疏地將孩子抱過。

潛淵逢人便笑,見著她也“咯咯”樂,謝如薔至今仍有些孩子心氣,竟也像有些喜歡他似的,抱在懷里不撒手。

阿沅見狀笑笑,不再管她,只拉著衛衡說些體己話。

“瞧,皇上,”不多時,謝如薔扭頭看向上席,“太子還當真很喜歡臣妾,既然皇后病弱,不如抱到臣妾宮中養著,也——”

她的話停在半路,我忽而一聲驚叫,幾步上前,將孩子從她懷中奪來。

潛淵口吐白沫,小小的身子不住抽搐,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太醫尚未趕到,孩子已在我懷中斷了氣。

我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抬頭去看阿沅,她滿眼是淚,看得卻是謝如薔。

“謝貴妃,你從來針對本宮,心機叵測,可本宮怎么也沒想到,你會對一個孩子下手,難道你們謝家五代忠勇,就教出來你這般惡毒嗎?!你的哥哥、兄長,允許你這樣對待我熹真血脈嗎?!”

那一刻,衛衡是怔愣的。

他先是看向我懷中沒了聲息的孩子,復又看向阿沅。由始至終,他沒有看過一次哀聲痛哭的謝如薔。

這高高在上的帝王沉默著,雙拳攥緊,最終一字一句從齒縫中擠出的聲音,已不像屬于他的低沉:“查,”他說,“給我好好查!誰對太子下手、誰包藏禍心——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帝王拂袖而去,第一次,沒有和阿沅一起。

那一夜,皇后宮中悄悄死了一個乳母。

阿沅倚在美人榻上,輕而又輕地攥住我的手,乍而低聲喘出一口氣,眼淚便落下,落在我手背,灼人般滾燙。

“姑姑啊,本宮總覺得……時日無多,再無多少日子可活,這一生太累了。”

我看著她,分不清這一刻的脆弱是在作戲,又或是難得的真誠。

“到頭來,我和衛衡都一樣,我們都最愛這家國……最愛這權力,我利用了我的孩子,衛衡又何嘗不是呢——或許這才是身為皇后,我最后能為他做的。只是姑姑,我死了以后,季家靠著帝王待我的憐憫,又能活到幾時?”

她笑,輕拍我手背,氣若游絲:“你要好好代我看看,看得清楚……明白。”

7

這場禍事殃及盛廣,在謝如薔宴桌之上,查出摻有斷腸草的糕點,謝家難脫干系,遭此株連過后,大受打擊,衛衡由此大刀闊斧,在朝堂之上厲行改革,革除了諸多盤根錯節的家族勢力。

那一年,他二十三歲,整整一個月,他沒有踏進阿沅的寢宮一步。

初春的傍晚,阿沅忽而將我招到眼前,吩咐我將那張江山萬里圖收到后倉。

我明了她的意思,心下一時愕然,只訥訥道:“皇上不日總會過來,他喜歡這幅畫,娘娘也可與他共賞,又何必……”

阿沅笑笑,擺手打斷我:“不是因為他不來,衛衡他,總歸是會心軟——說不定今天就來了呢?”那笑是少見的明朗釋然,說話都帶著快意,“只是姑姑,我沒機會再看到了,還不如收到后倉,也好保存。”

那時我還不了解,為何好不容易身子見好的阿沅會說出那番話,只得依言將畫收好。

當天夜里,我候在殿外,忽聽見里頭輕輕一聲喚我,說得是,“姑姑,我渴。”

我急忙沏茶入內,端到她榻邊,卻見幽幽月光下,她面色慘白,雙唇干裂,已是積重難返的頹勢。

“阿沅!”我情急之下,忙將她扶起,摟進懷中,厲聲向殿外喊道,“喚太醫!”

阿沅緊握著我的手,那張尚且年輕的臉龐,已有太多疲意,來來去去,只是低聲說:“姑姑,阿沅難受……”

我忍了滿腔淚意,只能不住安慰她等一等。

在苦痛之中,等一等你經年執手的少年郎。

衛衡踏進殿里時,太醫已跪倒一片,稱阿沅多年身虛體弱,心病難醫,已是藥石罔效。

他怒極時雙眼通紅,將人一腳踹倒,卻被阿沅輕輕一聲喚回理智,到榻邊,伸手將她牢牢抱住。

“阿沅,”他哽咽,手指不住顫抖,末了觸到她單薄背脊,諸多歉疚悔意,竟也只剩下一句,“你瘦了,阿沅,你過的不好。”

“是朕錯了,是朕不該放棄那個孩子,阿沅,你撐一撐,我們的日子還有很長,已經沒有人可以礙著朕,不過是心病,朕會陪著你醫好,”他一字一句,如同傾訴,“是朕的不對,可朕只有你了,阿沅。”

這話,恍惚許多年前,也曾耳聞。而他終至于急切,萬般無措,只能將她箍進懷里。

阿沅驀地一笑,“怎么會呢,皇上還有萬里河山,還會有許許多多的孩子……”

她仰起頭,蒼白的臉上,無端眼淚簌簌,卻只是最后一次,將他的眉眼描摹。

“太子哥哥——”她喊他,像是嘆息,

“……只是又何必,這樣著急。”

衛衡的雙眼陡然睜大,那手臂垂倒在他身側,無聲無息。

仿佛還是許多年前,窗沿下有人扔過字畫,尾音上挑,滿滿的小女兒嬌態。

可原來,已是漫漫十年。

或許她想告訴他的,原也沒有什么責怪,從來都沒有。

哪怕要錯,只是錯在,那年的蘇衛衡,不該滿面通紅,見了自己尚在閨中的新娘。

如此沒有心動,舉案齊眉也是一生,又何必來受皇家的苦,傾負一生的柔腸百結呢?

衛衡抱住她,哭得無聲,只是顫抖。

8

我從過往回神,伏在我膝上像個孩子般的皇帝已然酣睡,模樣安靜。

阿沅死后,他光復河山,一生鑄就偉業,當為后世人人稱頌之明君。后來,亦確實有許許多多的妃子,膝下兒孫繞膝。總有聰慧的入他眼中,卻難有潛淵那般的愛憐,是故他始終遲遲未立太子,也任由后位空懸。

這是綿長而孤獨,又或是曾有過圓滿的一生,只有帝王心中有過答案。

而我只是在這樣的午后,想起曾經拾階而上,身穿鳳冠霞帔,一步一步走到衛衡面前的阿沅,一笑莞爾,滿眼粲然。

在帝王逐漸衰老的漫漫余生,都永不會老去。

東熹真一百一十八年,惠文帝蘇衛衡歿于殿中,遺詔與慈嫻皇后同葬陵寢。

終此一生,后位空懸,整三十年。 (作品名:《一生為后》,作者:秋秋啾。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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