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時間:2024-01-24閱讀(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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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駕人生
“代駕這行狼多肉少,再加上其它平臺競爭,但也比中年進工廠好些吧。”
從青年走向中年,這個時刻的人幾乎都已經擁有了不少“混沌時刻”、不想面對的話題、最深處的秘密。
但周寧偉沒有,他20歲離開江西打拼、30歲在惠州當小老板、40歲在深圳做代駕,他對自己的人生經歷,擁有的赤裸裸的坦蕩姿態,有種讓在社會上生存久了的人感覺羞愧的能力。
周寧偉覺得自己像鋼鐵俠,即使他41歲了,代駕的身份讓他幾乎每晚都穿梭在樓宇森林的深圳里。
“在廣袤的鋼筋水泥中,我充當沉默的騎行者,代駕的折疊電動車就是我的鋼鐵、車燈照射反光的馬甲,是我的發射器。”


2018年,正值38歲的周寧偉熬不住在家的無業等待,出門去了代駕的面試考核。幾周后,他刷掉一半的人順利拿到了代駕資格,正式成為了一名代駕師傅。
時間倒回7年前,31歲的周寧偉是個開著小型實業公司的小老板。說不上大富大貴的意氣風發,但是老板的社會身份總是讓人覺得光耀。
他20歲從江西出來打拼,去過全國四十多個城市走業務,在成都的工地上吃過一個月的2塊錢的盒飯;最艱難的2001年,蘭州榆中縣1塊錢三塊的面饃,就著泡白開水,放點辣醬,他在那里吃了半年。
2008年,28歲時周寧偉走了大運,連接了幾個上百萬的大單,在惠州開起了實業公司。但時代終究還是沒有慷慨地將光在他身上照到底,公司在新興行業的沖擊下,苦苦運營3年后還是倒閉了,周寧偉前十年的奮斗不僅付諸流水,還欠上了滾燙燙的20萬債務。
“好玩吧,30歲自己當老板坐別人開的車,40歲幫老板開車”,周寧偉滿是皺褶的臉上很喜歡露出這樣的動作:右嘴角向上拉著笑的時候,頭會像按了彈簧一樣向后晃動一下,再回來。

變回打工的基層,家里的消費條件也倒退回拮據的情況,比周寧偉更不能接受這樣生活的,是他的妻子張晶霞。
他們結婚20年,一起吃過苦發過財。周寧偉是老板時,張晶霞過得也很滋潤,破產后張晶霞偶爾會在周寧偉耳邊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之前那做珠寶的誰誰,之前有單生意沒給她家承接,現在出趟海發完朋友圈下一秒就給我私聊,故意問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我在看為什么我200塊的裙子都買不起!”
但周寧偉會開玩笑把妻子哄回去,因為他很理解她偶爾的發難。“讓吃過甜頭的人再回頭去吃苦,換誰都是不愿意的。”

在32歲到37歲的5年間,周寧偉和妻子雙雙繼續工作,省吃儉用下終于把20萬的債務還清了。
從老板到代駕,這樣的落差對周寧偉來說并不算毀滅的打擊,他是活在現實里的人,坦然接受的態度讓他變得更加堅毅。
“我又不是就做一輩子代駕了,做幾年補貼生活,再蓄勢待發后東山再起也說不定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堅定,仿佛已經有了計劃,但再多他也不愿多說了。
此前運營的傳統行業公司被新潮行業擊垮后,41的周寧偉開始非常關注新興行業的發展,他還特別喜歡漫威電影,對新媒體公司、自媒體、一些年輕人玩的軟件和場所都侃侃而談。


今年是周寧偉當代駕的第三個年頭,此前的經歷也讓他深知服務業的精髓:為客人準備嘔吐袋、礦泉水、陪心情不好的客人聊天、盡量在醉酒過度的客人睡著前與其家屬取得聯系。
但有時周寧偉難免也會遇到“酒品”差的、愛耍賴的客戶:遲遲不付款、不尊重的語言、甚至動手動腳的。
“喝多被顧客無緣無故打罵過都是有的,但你不能還手還口。一個是公司的規定,另一個你自己清楚,顧客喝多了,自己是清醒的,清醒的人要做清醒事。”

深圳的代駕平臺有很多,一輛標配可折疊電動車 安全帽 工作服,就是周寧偉的全部工作行頭。
代駕的訂單主要集中在晚上十點后,但周寧偉一般晚上吃完飯后不到八點就出來了。他一周會選擇1-2次來cocopark酒吧一條街駐守,一是這里有個每周都要打卡的公司簽到,二是這里的單也比較多。
酒店、KTV、酒吧、娛樂場所都是代駕比較喜歡“蹲點”的地方,因為平臺派單規則是在用戶手機上顯示距離最近的代駕司機信息,而這種喝酒的地方往往訂單更多。
據周寧偉介紹在深圳干代駕的有好幾萬人,勤奮接單六七千一個月,偶爾兼職一兩千也是沒問題的。他打開內部平臺軟件,向我們展示了代駕群體的闊大。
“隨便看地圖,上面是我們員工的定位顯示,深圳到處都是我們的人。”

周寧偉說代駕行業里流傳這樣一句話,做滴滴快車、專車的一定幾率碰上醉鬼,代駕百分九十九碰上醉鬼,剩下那個是身體不舒服的顧客。
他自然也碰到過不少,3年的代駕生活里,他見識了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物,其中有兩件事讓他最為深刻。
2018年他剛進入代駕行業不到3個月,在12月天氣剛轉入冬天的時候他接了一個開賓利的老板單子。老板醉得厲害,上車就倒了,周寧偉坐過賓利,但壓根沒開過賓利,甚至根本不知道怎么點火。
周寧偉還是決定把老板搖醒,結果話還沒問出口,那老板睜眼開就開始吐了個“大家伙”,他只能打開了百度搜索。
從福田到寶安,周寧偉開了50公里一個小時的路,下車后他把老板的嘔吐物清掃得干干凈凈,即使不是自己的車,他覺得很心疼。隨后他扶老板上了樓,送到家門口,他拿到了500小費,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拿到小費的職業。
還沒回到家,周寧偉就像個孩子一樣先蹲在路邊,在淘寶上給自己老婆下單了一條裙子,499元,他覺得很滿足。

第二個客人讓周寧偉印象最深的,是一個開著奔馳S級的年輕乘客,送達目的地時已經凌晨五點,客人臨走前問了周偉寧是回家還是繼續接單,周寧偉說在外面等多一小時等地鐵開啟運營,就回去。
“你想不到的,他叫我等一下,然后低頭在手機點幾下,抬頭就跟給說我定了個酒店,我一看400多一晚,那一單才不到一百塊。”


代駕師傅的生意一般都集中在晚上,大家都會做好熬夜的準備,除此之外就是糟糕天氣的考驗,所以一定要有能吃苦的準備。
但周寧偉覺得代駕太適合他的性格,他喜歡開車、喜歡聊天、不用辦公室循規蹈矩坐班,但天氣不好的時候,周寧偉會開玩笑說自己像流浪狗。
“我們不像跑滴滴的有個車,我們的電動車是敞篷的,刮風下雨的時候會很狼狽。”

但同樣的你也可以獲得很多,像是凌晨三、四、五、六點的深圳美景,那時候你會覺得深圳變得很柔和,像一個安全城堡。
即使周寧偉已經有20年的駕齡,但他當代駕后技術也精進了不少。
“用別人的車,別人還給你錢,還能開好多平時不敢想的車——賓利、雙R、蘭博、法拉利各種豪車,這方面還挺好的。”

周寧偉最喜歡的代駕環節就是每天的最后一單,如果是和顧客順路直接把自己也送回家,他就會非常開心。
從彩田路、到水官高速、最后走鹽龍大道到家。不然他就會等到6點多地鐵開始,才往家趕,他和妻子住在龍崗五聯,如果是從福田回程有50個公里。
他會不會怕被以前的朋友笑話呢?周寧偉表示沒有關系,自己也脫離了老板的圈子,身邊都是和自己經濟處境差不多的人。
“以前走業務的時候接觸太多人了,我知道其實大家都一樣,都得活在現實里,不能‘以職取人。”
周寧偉不覺得當代駕是淪落,而是新階段的開始。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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